闷热潮湿的上海加剧了人们的烦躁。上个月德国媒体报道,一群筋疲力尽的排队游客终于情绪失控,他们在场外齐声大喊“纳粹!纳粹!”,以致于德国馆不得不向园方要来了更多的保安。 顾晓芳认为网络上把园区里出现的种种不文明现象都归结到游客身上并不公平,在她看来,超长的排队使人们失去了尊严。“园区可以修得很大,蛇形栅栏可以设置得很弯很长,人们的耐心和体力却是有限的。” 在志愿者蔡雯俊看来,很多时候园区和游客需要共同改进,比如世博文化中心的6楼有几家餐厅,前来就餐的人可以由餐厅人员带领直接上楼,但是很多人并没有途径可以订餐。蔡雯俊和她的同伴做过尝试,他们试了包括查号台在内的各种方法都没有找到订餐电话。“我们都联系不上的话,游客更不可能了,最后他们肯定就要开始抱怨。” 来自上海第二工业大学的刘永生是该校志愿者在中国馆的带队老师,她认为在排队两三个小时后人会极端疲惫,场馆方在设置上可以更加人性化。她举例子,在中国馆南广场排队的游客通常比较长,平时尽量安排到伞亭处,如果遇到天气炎热的情况,就把队伍再往里放,一直排进手扶电梯,“让游客觉得毕竟是进馆了,这样就可以很好地安抚他们的情绪。” 然而陆续增加的旅游人数,无疑还将对园区公共服务构成持续挑战。公共汽车站大部分时间人头攒动,尤其是世博大道线上的乘客时常需要分流到过江线上,再从就近站点步行到达场馆。 就在顾晓芳参观世博园前后几天,世博局发布的旅行社团队入园预约情况信息显示,6月4、5两天的预约团队数共达到9152个,预约游客人数共达35.35万人次。截止5月底,世博局票务中心提供的数据,已售出的3771.2万张票中有接近三分之一是团体票,而其中大量是单位采购的“福利票”。到上海看世博在很多地方更像是一项任务。一位在重庆工作的女士因为害怕拥挤的原因拒绝参加世博,而被所在工作单位罚款1500元。 中国成人礼 世博会不止是拍个照,盖个章,不理解世博真正的含义,无以理解现代化。 在园区的许多角落,游客似乎正在让世博会走向尴尬。在靠近美国馆的吉野家,欧洲广场附近的肯德基餐厅,在公交车站,不时可以看到冲突的人群。人们因为碰撞、排队、踩脚而爆发了各类口角。 成年人们看起来兴奋而富有激情,同时像小孩一样易怒。他们中的很多人从周边的江浙一带赶来上海,心情迫不及待,然而从每天早上排两小时队进园开始,这一天的游览就注定是一个极费体力和耐心的工程。 阵雨不时地袭击人群,在那些拥挤的队伍里,撑伞的人们互相把雨水滴到周围人的身上,然后开始了互相指责。6月27日早晨7点钟开始,南方周末记者体验了一次两个半小时排队入园的经历。游客的争吵从未停止。两位来自香港的游客在队伍中为人劝架,他们对园方表示不解:“明知道每天队伍都这么长,上海最近又每天下雨,为什么不多盖一些遮雨棚?明知道每天好几万人等着入场,为什么不把开馆时间提前?” 精心建设对比走马观花,在世博园这个微型城市里,人与城市的不匹配成了目前为止最大的尴尬。 在志愿者蔡雯俊看来,世博会让很多人聚焦在一个空间里,很多问题就会放大凸现出来,这并不是世博会的问题,而是人的素质问题。在大部分行色匆匆的游客的理解里,花160元人民币进园就是享受服务的。在应聘上海世博志愿者时,蔡雯俊曾经怀揣着不错的预期,“我们对游客提供了帮助,他们应该会是感谢的态度,结果他们经常喊我们服务员!” 在集中逛了几个热门场馆之后,顾晓芳和几位单位同事便放弃了继续参观,“说实话,都是看个热闹,什么高新科技真的看不懂。”他们围坐到高架步行桥下一边打牌一边抱怨这里一点都不比普通游乐园好玩。 “四十年前的日本大阪世博会参观者突破6000万人,日本一半的国民参加并见证了那场盛会,其成功的举办被公认为是日本国家现代化到来的标志。而上海世博会的价值正被低估,一个本来应该是全民科技的盛会正在成为一个的只是养眼的景点。”一家上海媒体评论说。 6月26日傍晚,梅芳坐在白俄罗斯馆的角落里,这份工作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开始怀念在北京的生活,她回忆起北京奥运会时候的愉快经历,“所有事情流程顺畅,每个工作人员会讲英语,没有观众会袭击你……” 有时候她也在沮丧中表达了理解:“我知道你们有过三十年的封闭,人们的价值观被推翻并重建,就像苏联时候的我们一样。”这似乎正是她理解中国人行为的机缘所在,面对她那圈已经厌烦中国的朋友,她说:“如果只到了上海和北京,那你就没有真正到过中国,更多的地方不发达。这里有坏人也有好人,有时候他们只是因为还不富裕。” 这一天傍晚,在雨水和排队双重考验下,游客们已经筋疲力尽,人群东倒西歪地坐在路边的草地上。一场盛大的花车游行让他们重新兴奋起来。那是一场连绵细雨之后的移动演出,远处是吹奏着西洋乐曲的铜管乐团。近处的一辆花车上京剧演员们京韵婉转,围拢而来的游客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雨后的阳光下,演员们水袖挥舞,华装闪亮,那样的场景宛若盛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