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花开十三月

雯子

（一）1995年少时






暑假结束的事实折磨我一个晚上不能入睡。



是啊，做事情认真、一气呵成，不要想着还有明天，把握住今天的每分每秒——这是老洪同志的谆谆教导！为着这教导，我觉得我该勇敢面对艰难困苦完成未完成的事业！而勇敢，老洪同志如是说——勇敢并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怕也要去面对。



所以啊，我即使知道在被窝里打着电筒很辛苦，也知道老妖精如果发现就会给我带来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但是我不能放弃啊，要知道一套漫画你在暑假看了开头，结尾却要等到寒假，你能忍受吗?



于是第二天，在老妖精喊我喊得几乎到了发狂，甚至想要砸烂门板的情况下我才“心干情怨”地起了床！翻来覆去地想出暑假结束惟一一个优点是消灭两个月里囤积在肚子上的肥肉的开始，便决定不向老妖精发火。我都保持沉默了，妖精你可不可以别在我挥舞牙刷的时候就开始挥舞手指——指我小鼻子、指我肥脸蛋儿、指我肥腰杆儿、指我肥肚皮呀！嗡嗡个没完，我知道你要说我懒天下之懒，惰天下之惰，这样的政治批斗演说，你都在我身上练习了十多年，唉，算了，谁让你就这点爱好呢！



看着眼前嗡嗡作响的老妖精，真怀念被自己夺命碎尸的三个闹钟，它们起码不会在定时闹醒我以后还对我进行不定时的轰炸吧；还有那远在马儿康的老洪同志，他怎么忍心在美丽的早晨对他已经将闭耳功炼到炉火纯青的、可爱的女儿说一卡车的废话！他只会温柔地扬起那健壮宽阔如五指山的大手——往往还没落到我身上，我就已经被一阵强劲的掌风席卷到了路上！每当那时，老妖精就会阴阳怪气地说我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妖精，偶尔我也会回嘴说那小妖精还不是从你老妖精肚子里出来的！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吃着妖精给我做的早饭，当然还有妖精在一边嗡嗡地伴奏，当一切下肚，我冲下了楼，找了自己的单车又猛骑一阵，想那妖精已经不可能寻着我的味儿飞过来才又慢下来。



其实，我挺喜欢这姓倪的、我该称之为老妈的老妖精！此人也就对我这副嘴脸，对别人啊，真是玲珑八面，有求必应，那德行我看了就来气！如此也就算了，谁叫我没勇气单飞呢！可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对我的种种恶行不能不让我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如果是，她为什么还要广播爱心呢——居然在自家楼下整所幼儿园，对那些个没我漂亮可爱的小屁孩儿好得冒油水！每次看到她耐心地给他们一口一口喂饭时，我心里就嫉妒的叽里呱啦的，想她对我一副欠她三百块的样子，连灭了那些小家伙的心都有。



呵呵，不过我何止欠她三百块啊！老妖精常说她被三座大山压迫着，我就说她定是没跟着毛主席的脚步走解放的道路！她只对我翻个白眼说那三座山便是我——最剥削阶级的剥削阶级，她还给我这个剥削阶级取了名字曰：伸手阶级，说是一伸手要吃，二伸手要穿，三伸手要学！我忍不住看看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怎么也想不通它这么随便伸三下，怎么在老妖精心里能有三座山那么重的分量，想想老洪同志那么有历史见证的、雄伟如五指山的手也只不过有将我赶去学校的作用，何德何能我要重如山啊！



嗡嗡的老妖精飞远了，却在学校门口遇见另号歹毒的人物——那只能用嘴巴蛰死人的狂疯蚊。



头一眼便瞥见她腰上的贼肉，心中暗自开怀，想她不会再拿我肚子上的肥肉当笑柄了，还没笑完，那臭蚊子的手就已经轻轻拍上我肚子——



“哟喂！你暑假去哪儿犯法了，肚子搞这么大！”



立即晕菜！这小怪物暑假也就去新马泰溜达一圈，怎么这嘴巴上的毒劲大了这许多！一时不知该用何种嘴法还击，只无奈地说：“外国人真歹毒啊，就会教些坏东西给你回来搞民族分裂！另外，你看的人妖肯定不少吧，瞧你的眼睛，光剩两眼珠子，眼圈上的肉都贴腰上去啦！”



两人过招后便都嘿嘿笑起来，互诉了相思之苦后，她终于拿出曾许诺给我带的礼物，让我猜是什么，我才没那耐性，一把夺过来，粗鲁地撕掉包装，居然是一串小巧精致的佛珠，这时才真正原谅她刚才对我的言语非礼！算她还是个长记性的丫头吧，因为我曾经对她说过小时候在西藏哲蚌寺里，一个喇嘛送了一串佛珠给我，后来在回来都江堰时给弄丢了！我很小心地将佛珠收好，看蚊子一张等着回报的脸，只好牺牲一下色相，甩她一个飞吻，她也一如从前地在空中接住，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再用脚踩个碎尸万段！



这小怪物本名叫闵雯——可这能是她的名字吗？在门里文在雨下还文！分明是在门里蛰人不够，还要冒着大雨蛰人的臭蚊子嘛！想当初我刚从西藏回都江堰，盆地反应还没过，居然错将她当淑女，跟她讲了一个晚上我在西藏生活的经历。我是讲得口若悬河，她是听得目瞪口呆，在我讲到将要离开时，我家那条陪我长大的老黄狗蹲在门口呜呜地哀叫时，我不小心哭了，而她也不小心赖上了我!其实在第二天我那个后悔呀简直没法讲了我！那小怪物整个一缠人的主！在她身上，没事要变成有事，小事要变成大事，大事要变成一大箩筐的事！体育课，老师要求必须穿学校硬派给我们的傻不拉叽的白色校服，她偏不，说那哪是校服，根本就是孝服，大热天的穿上还上体育课活活要给折腾死！于是乎她给了老师一个惊喜，老师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还她一个更大的惊喜，让她在操场上跑十圈。她还真听话，就跑啊跑，只是一圈不到就倒地不起，我们一群人围上去，见她口吐白沫，痛苦不堪，只是不停地朝我眨眼睛，我也只好惊慌失措地在一旁大叫：“糟了，糟了，闵雯肯定是完了，她本身就贫血不能剧烈运动，现在肯定是完了，你看都翻白眼了！”蚊子也确实朝我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她是怪我演戏过火！但是老师也真被吓住了，也没来得及想想有几分的可信度，就立即送到医务室，要知道现在的孩子，你敢让她出什么事啊，家家可都是一个呢，这还真得庆幸我们都赶上了计划生育的好时光，要不肯定是弄死一个算一个，哪还能都成了宝！



蚊子这小怪物一缠就缠了我三年，两家的父母也因为我俩的纠缠不清而相互勾结，居然勾兑成了干亲家！逢年过节便聚在一起腐败，而正好蚊子的生日是2月13，我是2月15，所有人一合计干脆地把我们算成了2月14情人节出生的，而那天两家人必然是要聚在一起，一是美其名给我俩过生日，二来那四个老大也被迫过过西洋情人节，谁让他们遇上了呢，不用也浪费！虽然我们俩私底下说话没有分寸，但在对方的长辈面前却是十分乖巧的，我妈常当着干妈的面骂我懒得烧蛇吃，干妈却常对老妖精说蚊子是没脱脾气的原始人，其实她们都不知道咱俩其实是一路货色——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两人挤在人群里等着报名，其实就是打着挤地把钱换成证明可以继续读书的证据——一张质地轻飘的收据单而已，而收钱的人却正好是我们初中的英语老师，我对此人没啥感觉，倒是蚊子一看见她就“变态”，原因之一是那老师逮住她作弊，扣了她操行分，还把她老妈，也就是我干妈请来学校教训一顿，干妈旷了半天工来挨训，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又看着这老师将自己和宝贝女儿一同教训，就更加愤怒，无奈又打不过强壮的老师，只得揪着蚊子的耳朵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原因之二就是那老师在班里说蚊子总把“I’mnot”念成“俺们裸体”，后来这个老师和另外两个英语老师在全年级组织了一个“维克多”英语学习班，几十号不想在放学后回家的学生在怂恿下向家长伸手说：“学！”之后交钱前去老师们的家里学习，老师们也真是辛苦，在让我们默读课文的一小会儿空闲，还得去厨房将米下锅，以免老公孩子跟她翻脸！其实这些我还是能理解的，只是蚊子总是对人家有成见，老说人家收了她200块钱，还是没让她把衣服穿上——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无心，依然到处宣扬“俺们裸体”，跟她在一起真是觉得丢脸！



这时蚊子用手捅捅我脂肪横溢的肚子说：“你看见老师的戒指没？”



我定睛一看，果然老师正在数钱的左手上戴了两个金灿灿的重量级戒指，差点没把我的眼睛给闪坏，心里却在想老师为什么不买白金的呢，是不是老师知道现在的人总是把真的当假的，戴个黄金的就算是别人以为是假的，那黄色的铜也比白色的铁贵点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蚊子的嘴里叽里呱啦地念经：“我猜她一定是在暑假里又开了个什么‘胃口多’英语班！”



唉！没办法，谁让她们积怨太深呢！我交了钱退到后面等蚊子，看她笑得跟花一样的脸我就知道有好戏看了！



“Miss,你的戒指好漂亮哦！”



老师看她一眼，就说她中考好像没考好，我说那老师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蚊子就因为英语考砸了，拉了平均分，挨了她老妈一顿骂，暑假里的银子也少得听不见声响，说到这里我也不高兴了，因为蚊子说如果不是银子有限，还得给我带些漂亮东西呢！现在可好，她自己把蚊子的伤心事提了出来，蚊子怎能不随着她呢！



“Miss,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考什么都没问题，就英语害怕，可能是原来被你逮到作弊有后遗症吧，考场上老觉得有人像鬼一样地站在身后，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汗都不停地往下流，看着老师就快变脸了，心紧得跟压了几千斤的重物似的，可是蚊子天生就是彭登怀的徒弟——变脸的本领明显就比Miss高了几个段位，你看她脸上的笑才叫那个灿烂呢！



“老师，我的英语成绩实在是太差了！真想好好补习一下，你什么时候开补习班，算我一个！”



这话，老师像是很喜欢的样子，也立即有了反应——“唉，现在的学生英语成绩普遍不好！但是一个人还是不方便，多几个人就要好些，互相多个学习的伴，学习英语就是要多练习说、写、读，你注意一下你们班有没有人需要补习，到时我会帮助你们的！”我猜老师肯定忘了以前是帮助过这不好学的蚊子的！



“呵呵……老师你真好！”蚊子拿过老师手上的收据单转身朝我走过来，头也没回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老师的戒指真是beautiful，可惜俺们没有，俺们——裸体！”其实我一直觉得蚊子裸体也没什么，惟一害怕的是她说的是“俺们”而不是“俺”。



在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就不满地说：“我警告你，以后和我一起的时候不许说俺们裸体，只能说俺裸体！”



“亏你英语回回都九十几分，我要是说俺裸体，那发明英语的人能同意吗?那是犯了语法错误，怎么能将动词省略呢？”她倒一本正经地说。



“嘿！你英语学得挺好嘛！”轮到我瞪大了眼睛，也立即发现自己是错了，错在自己跟她一起并不是丢脸，而是无脸可丢了——哀哉！



“唉！”



我以为她还会继续抬杠，却只是皱着眉头一声叹息，问她原因，她扬着手里的收据对我说：“凭什么呀？我又没接根水管把学校里的自来水运回家、没天天跑十趟厕所、没一个屁股坐两个凳子，为什么每学期要比你多交600块钱呐?”



“谁让你是外单位的，这学校是水电局的子弟校呢！”



“切，你叫老爸的人，我叫干爹，就算是干的，收300意思一下好了！”



“你这么说，那你叫老爸的人，我也叫干爹，那学校是不是也让我交300块的借读费啊！”



缴完学费后，上午的事情就全部结束，我要蚊子陪我去小草买张宇的新专辑——《消息》，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听张宇的歌，说是软绵绵一听就想睡觉，但是在我的影响下，倒也是个张宇通了，知道张宇是台湾的，十一郎并不是个日本男人，而是张宇大部分歌曲的词作者，也是张宇的老婆等等。在小草音像店里我很幸运地买到了仅剩的一盘张宇的磁带，而不幸的是也买了一张蚊子要的刘德华的专辑！再之后又幸运地接到老板多找给我的钱！再再之后，我又不幸地当场露出太过夸张的表情，结果老板发现又将其收回了，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还当面侮辱我的智慧——



“还好是你，其他人早跑掉了！”老板笑容可掬的样子，我也发现他的头顶已是资源不多，想是经常多找给人家钱的缘故给愁的吧！



“呵呵，我怎么会跑呢？”心底里却在说：“呜呜，我怎么不跑呢？”



走出门口，蚊子像骂孙子一样骂我一顿



“想说你聪明，但是别人就会怀疑我的才智，你说你怎么对得起猪头的称号——猪都比你聪明呢！两盘磁带20块，你给人50，人家找你80，你不飞出去还傻不拉叽等人家反应过来，切，真是蛋白质！”



“哎呀，人家也不容易，一盘磁带赚你几块啊，还倒贴，你忍心吗？”其实我后悔得都心绞痛了！又想起她刚说我是蛋白质，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挺营养的，才问：“什么蛋白质啊？”她瞪我一眼，“笨蛋，白痴，神经质！”



“哇！你也太狠了吧，你当是洗发水啊，还送我个三合一的！”



“送你，哪有那么便宜，是你用50块钱买的，顶多也是买二送一！”



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南桥，像是习惯性的，我俩没事就来这里吹风，在咱们心里觉得这里就像是天堂，面对着名扬天下的都江堰水利工程，紧挨着巍巍玉垒山，左边是古韵十足的公园，右边是繁华步行商业街，背后是走马河和仰天窝，脚下当然是滚滚岷江水了……像是都江堰出名的地方除了青城山就都在这一圈的范围了！当然，本地人不是图它出名才来，只是这里的确让人惬意！再热的天，你往桥上一站，保准比任何空调都来得爽！而且纯自然风！记不得多少次了，我和蚊子在这里看过夕阳，看过月亮，当然最清楚的是记得在人来人往的桥上捡到过二十块钱，我说分了，蚊子说捡的钱必须马上用掉，否则会遭晦气，于是全拿去买羊肉串，结果拉肚子吃了一百多块钱的药才止住！



吹够了风，咕噜的肚子让我们想家，老妖精一整个暑假都在说报名那天让我带她干女儿一道回去，说是想她了！



到家的时候，家里请的两个幼师在里面照顾小孩睡午觉，老妈却不见踪影，其中一个老师看见我映在窗户上的脸，朝楼上指了指，是告诉我老妖精在楼上呢！于是我和蚊子冲到楼上去，才在楼道上，就闻到水煮鱼的味道，麻辣扑鼻，我的口水都流出来，蚊子更是像只饿狼一样跑到厨房去，丢我在后面听她嗲得发酸的声音。



“干妈！我想死你了。”



“哎哟，干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两个抱得结结实实的女人，我胃里的酸都快冒到嘴里了，赶紧分开她们，对我老妖精说：“你别忘了她是干的，我才是15年前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哪想你呀，是想你的水煮鱼！”



“你别酸了！”蚊子一把把我推得老远，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在老妖精面前大献殷勤，“干妈，看我从新加坡给你带的香水！”可恶的老妖精竟见利忘义，手里拿着香水嘴里就开始嗡嗡嗡。



“就是，等她一边酸去，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来，特地做了水煮鱼的！”



还能说什么，看到这场景我心里能好受吗?真想抱个铺盖卷我走人算了，可是转念一想，那不是便宜了那两个女人吗?一大锅的水煮鱼就全给她们吃，不行，要走也得吃饱了再走！心里又想如果没蚊子这小怪物，老妖精肯定又是让我吃幼儿园里的剩饭，有了好吃的水煮鱼，就让她们酸去吧，反正我也是有到我干妈那里去报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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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蚊子和我挤在我的小屋里，那家伙突然阴险地笑着对我放电，吓得我立刻贴到墙上去！



“你干什么一脸鬼笑，该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切！人家只是在酝酿气氛，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事！”



“快说！”我立即像苍蝇看见XXX一样窜过去。



“呵呵，是这样的，本人这个暑假不小心跌入了一个人的心里……”



“应该是一个人不小心掉进你的魔爪吧！谁这么倒霉！”



“你要死啊，还听不听？”



“说啦、说啦！”其实我是好奇得不得了。



“那个人你知道的，就是有一回，咱俩在回家时发现我的车气门芯没了，结果……”



“啊！是那个流氓啊！嘿嘿，我早跟你说过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为的是自己过好年！”



我立即回忆起那个人，是比我们高一级的学生，听他同学好像是叫他流氓的，从他一出现，我们就没好日子过，想当初他为了接近蚊子，拔过她的气门芯，或者直接下掉她单车的轮子，然后来玩英雄救美的游戏，之外的事可就没这么温柔了，蚊子在路上光撞就被他们流氓团伙撞跌过十几回——当然还不算上被撞在空中就被他接住的那些！后来他们一伙男生不好意思再撞蚊子了，我估计是那流氓心疼蚊子——反正都是一样可以停下来和蚊子搭讪，一群人就假装不小心来把我撞得人仰车翻，想到这里我立即一口闷气涌上来。



“我不管，你要和他一起，得先让我撞他十回。”



“嘿嘿……你怎么这么温柔呢！又不懂自我保护，你撞他，你也是有危险的嘛！”



“那怎么办？”



“我都跟他说了，让他这个周末到外江跳河50次！还要带上以前一起撞我们的家伙！”



“女英雄，请受小生一拜！”我想蚊子确实是比我老道些，连这种整人的方法也想得出来，不得不佩服！可是一想又觉得太残忍了，这么残忍万一别人被吓跑了不就没戏看了吗?于是又说：“哎，稍微温柔点，吓着他不去，就没好戏呀！”



“呵呵，不去？我看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让我千万别失约呢！”



“看你这德行，肯定不喜欢人家！”



“哪儿啊，我喜欢他，挺霸气的！还有，他不叫流氓叫刘盟，联盟的盟！”



“是啊是啊，流氓联盟嘛！哎，这是干吗呀，都急着要脱离孤家寡人的行列！”



“没办法，人长大了，心也长大了，不能只容下亲情和友情，还得用一种叫爱情的东西来填补寂寞的空缺！”



“切，什么寂寞不寂寞，我看你是春心大发吧！”



“我才懒得跟你抬杠，反正我认为是寂寞了，寂寞时就要谈恋爱，寂寞时不谈恋爱你就要精神变态！”她说这话的时候死盯着我笑，好像我就是她嘴里那个精神变态的人。



蚊子在我家磨蹭到吃了晚饭才回去，我就躲进自己的房间开始听张宇的《消息》。听张宇的歌都一年多了，真是失败，那个时候班里居然没什么人喜欢他的歌，几乎问到的人就都只知道一首《用心良苦》，刚想跟他们侃两句张宇的歌，结果个个都索然无味的样子，等我辛苦讲完他们就立即神采飞扬起来，说是物物交换，说让他们当了听众，该轮到我了，硬逼我听他们心里的偶像轶事，什么林志颖，郭富城的，全是一群小白脸儿！所以我后来就学乖了不去和那帮子人谈论张宇的歌，说他们是猪眼不识慧！只是蚊子在我的逼迫之下始终还是没能变成猪眼！她也常学着我的口气说：“张宇多有味道啊，浓的眉毛、深的眼窝、挺的鼻梁、棱的嘴角……”在外面找不到知己，在家里放起他的专辑，老洪同志听见就说现在流行的什么呀，怎么都兴哭着唱！老妖精倒是不以为然，她觉得张宇长得好看，扮演赌神和枪神里的角色还骗了她不少眼泪！其实她哪里知道张宇哪演过什么戏啊，她说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吕颂贤！但是我没告诉她真相，心想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何况我买张宇的磁带还是要向她伸手说“买”的！



听着歌，我想着蚊子说的什么寂寞、恋爱和精神变态，觉得深奥难懂，只是觉得下个周末看那个流氓去跳河肯定快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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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居然在老妖精喊我第二遍的时候就爬起来，只是时间也晚得让我只用了五分钟就已经骑上单车狂奔在去学校的路上了！都江堰的清晨，干净而透明，我用着未清醒的意识埋怨自己暑假里，从未以早起为代价来享受过这好时光，不过，如果能回去与我的小床继续缠绵会是个事实，我想我依然会很大方地将这好时光拱手让人！想着是开学了，才立即打住乱想也立即加快了本来就飞旋着的轮速！娴熟地绕过校门前的大树再加速度转弯进去——噼里啪啦……



见鬼的臭男人——看见如此的美女，不停下来流口水还铆足劲儿地把我撞得四脚朝天！贴在地面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从“眼冒金星”的理论上升到实践的高度了！龇牙咧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嘴骂那挨千刀的烂人！却在三字经即将变成声波的一刹那发现了点点金星中的他正在帮我扶起地上的单车，于是喉咙里骂人的话就卡在那里抖落不出。






（二）恶女当道






撞我的人，从一开始就始终背对着我，背影还有点味道——蓝色牛仔裤和黑色T恤掩饰不了他修长的身体，露在T恤外的古铜色手臂比较结实，黑的头发在阳光里发亮在风里翻飞！这样的风景让我将卡嗓子眼儿里的三字经生硬地吞回了肚中，嘿嘿，想他如果也温柔地扶我起来，就让他免受言语非礼，如果够帅的话，用言语非礼我也未尝不可！可让我料想不到的是，那人在架好单车之后，飞快地跑去停车棚停好自己的车，又同样飞快地跑去教学楼。当我的三字经再涌上喉咙的时候，那该遭非礼的家伙已经没了踪影！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大腿上钻心地疼，心想那挨千刀的烂人绝对是个丑鬼——因为丑男不回头是我和蚊子的共识！



操场上空旷无人，这证明我已经迟到了，瘸着腿晃悠着往教室走，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我拖着脚步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正好传来一声“洪龄”，老师刚好点到我的名，于是破门而入答了声：“到！”



两秒钟后，教室里认识不认识的人都集体哄笑，老师瞪着眼让我进去，我发现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地变形，看着蚊子对我指着她身后的位子，我蹒跚着一步步往那边挪，活像受伤的八路军背着一捆炸药挣扎着要去炸碉堡，这更让教室里的笑声张狂起来！坐定后，蚊子传来一面镜子，我一看，里面那人的头发立的立，倒的倒，如同一群残兵败将，嘴角还糊着一块白色的龟裂状物质,仔细一看，原来是干掉的牙膏——我这才想起早上太过匆忙，刷了牙就飞出了门，怪不得先前那丑鬼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开学头天就遇见这么些飞来横祸——老天，你在不在，在的话听我说，我想当的是美女，不是霉女！怎么当的老天呀，连地球上人口大国的方言也不研究一下，这两个字的音调是不同的。



开学典礼的时候，全校的学生站在升旗台下仰望着国旗冉冉升起，再之后，就是仰望着那些口中千篇一律的新学期发言的人们。



对蚊子提起早上被丑男撞翻的事情，那家伙立即柳眉倒竖！



“有没搞错！你是傻了啊，打不赢还不骂得他坐轮椅？”



“轮椅！我现在倒是挺需要那玩意儿的。”



“是谁啊，记得样子吗？看来只有我狂疯蚊出马了！”



“不认识，但是我记住特征了——黑T恤和牛仔裤！”



“有这特征就好办，放学就去校门口堵他，到时候我要叫他知道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



看她一副兴奋的样子就能感觉她真是有两个月的时间没叮过人了，这下子逮着个机会想要练兵呢！不过她的话还真让我大受鼓舞，再回想早上那张狂的家伙——“把大爷我撞成那么丑的姿势，还不让我瞧瞧你的小脸儿！你要襥，哼！我就要你Good Look！”



天气不热，但是大腿上先前的麻木已经消退，此刻正火辣辣地疼，想是早上被撞的地方肯定是破了皮，再和紧身的牛仔裤亲密接触，真是其味无穷啊！看着台上的发言人还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心里也跟腿上一样感觉到火烧火燎的滋味！于是乎我瘸着腿走到站在班级最后的班主任面前跟她耳语一番，她很爽快地对我点了点头，于是乎我又瘸着腿叫上蚊子回教室拿书包。



“你用什么办法溜边的？”不用站在那里听那些无意义的发言，蚊子简直可以说是兴高采烈起来，也不得不佩服我用了一句耳语就溜边成功的功夫！接着又说：“你是不是跟老师说你不小心周期提前，让我去给你买子弹！”



“呵呵……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天真！不过还是恭喜你猜对了情节，但遗憾的是你弄反了人物！”



在我说完这话的三秒钟后，蚊子脸上幸福的微笑转变为极度愤怒，而我也享受到了意料之中的迫害——先前梳理好的头发又被揉成了鸡窝！为了防止她攻击我受伤的大腿，我只好尽量平息她的怒气，就挥手朝班主任的方向一指说道：“看，老师也是女人，没什么大……”



我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往远处看，在尽头却不是班主任，而是比她高了半头的一个男生的脸，远远的，但是我还是看清了——浓的眉毛、深的眼窝、挺的鼻梁、棱的嘴角，微长的、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头发像是挺眼熟的！只记得好像这种形容我以前也在张宇身上用过！而他也正盯着我的方向没有表情！蚊子用手在我眼前晃悠，我才接完刚才的话：“……不了！”



张宇？没想到现实里也有人长着像他一样个性的脸！也没想到班里居然转来这样一个帅哥，可能是老天为了我被撞和忘了提醒我洗脸而做的补偿吧，想到以后有了肖想的对象，禁不住笑乱了脸上的神经。



“发花痴啊！”



“滚你的，我觉得有人在看我！”



“鬼才盯着你看呢！”



“那么帅的鬼盯着我看，吓死也值了。”



“对鬼都能发花痴！”



不喜欢蚊子这怪物的原因除了跟她一起老是丢脸外，就是她总要把我的美好感觉扼杀在一句恶毒的话里！不和她抬杠，也不对她说那个像张宇的家伙确实在看我，只是没表情罢了！



当我们在校门口悠哉地吃完冰淇淋的时候，刚好开学典礼成功闭幕，全校的学生像是被集体放行的囚犯一样逃也似的往外窜，而我和蚊子就像两只猎狗一样扫描着从门口出来的人，就等一看见目标就冲上去把他撕得粉碎，工夫不负有心人，黑衣蓝裤的人很快地出现，我手一指，蚊子马上挽着袖子冲上前去，就在她即将张开那能骂死人的嘴巴时，我却一把拽她回来，她激动地说：“怕什么？看老娘跟他拼了！”



我指指后面跟上来的人，也是身穿黑T恤、蓝色牛仔裤，接着从里面出来的人群也接二连三地出现嫌疑犯！



等到人去校空，蚊子和我坐在门口的花台上已是奄奄一息，先前的斗志也消磨殆尽，我无力地问蚊子数到第几个嫌疑犯了！



“三十五！”她斜着眼睛瞟我的脸，看样子她是因为没找到机会显示嘴法而不爽至极，而这种怨气极有可能发泄到我的身上，我想我还是了解她的——



“你是死猪啊，被人撞了，还记不得长什么样，黑T恤，牛仔裤，你看看学校里这种行头的人比穿校服的还多！你说说你语文怎么学的！老师说找特征是要找与别人不同的地方！猪！”



“三十六！”



当蚊子骂得不亦乐乎也完全忘却自己之前也没理解特征的含义之时，我惊喜地发现了第三十六个嫌疑犯——追她一年有余的流氓！那流氓看见蚊子，脸上的表情灿烂无比，还主动跑过来打招呼。



蚊子奸笑着问：“不会是他撞你吧！”



我没说什么，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蚊子一下子精神百倍，跳到流氓的面前“咳咳”清了两声嗓子就开始发火——



“你知不知道撞到人会怎么样啊？就是撞一条狗，它主人也是要让你陪钱的，撞了人一拍屁股走人，你知不知道人家断了几根骨头，别说几根骨头了，哪怕是指头大的一块皮也是人家父母花了十几年养出来的，凭什么你要撞啊，撞了你陪得起吗?你以为在你身上随便割块狗皮贴上就了事啊……”蚊子果然是女中豪杰，骂起人来真是滔滔不绝！不过我却不知道她是在骂别人还是在骂我，一会儿骨头，一会儿狗皮的！



看着流氓脸上的表情，我猜他肯定是在想到底是谁发明了青红皂白这个用在此时非常恰当的成语。



我扯着蚊子的衣服说：“你干吗骂他呀？”



“你不是点头了吗？”



“我点头是说不是，有错吗？”



“你是日本人啊？难道你没听出我说的是反问句？”



不能继续练兵，蚊子像泄气的皮球，大白眼翻得我差点昏眩而死！最后却让被自己骂成痴呆状的流氓一起送我回家——因为她单车后的坐架坏掉了！而那流氓却立即表现出万分欢喜，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可是求之不得啊！都不用玩英雄救美的把戏，只享受了回狂疯蚊嘴法就得偿所愿！唉，我在想，如果他知道是我因为对他曾经撞飞我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故意用歧意的点头达成他这个心愿的时候，会不会感动得再把我撞飞到天上去?



我嘴里吃着流氓买给我们的爆米花，由于不用动脚，悠闲地东张西望，无意中又让我发现一个穿着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嫌疑犯，他此刻正埋头骑着车走在我们后面，我心里一激动想终于被我给逮住了，看他的身型和头发绝对是他没错，就算不认识他也该认识那辆撞了我的破车吧！只是他蓦然一抬头差点惊掉了我手中的爆米花，我的那一套形容张宇的形容词再一次跃然眼前——这家伙就是、就是、就是我先前不小心用手指到的那个像张宇的转学生！居然是他撞了我——这挨千刀的臭猪，把我撞得眼冒金星外加姿势不美观不说，还敢侮辱我偶像的脸！



我气，我气，我气什么呀——这么有型的帅哥，看了就消气了！



“洪——猪——”蚊子大概在我出神地望着早上撞我的帅家伙时，跟我说话没理她才会在外人面前将对我的密称“亲热”地叫出口，平日里倒也无所谓，可是，今天，开学第一天，就让一个帅哥听到别人叫我“猪”!况且，他还真的好奇地朝我看一眼，好像我真是一头猪——我说这学期，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心里气得快吐血了，面子上却还挂着笑，温柔得连自己都想吐地说：“叫我干什么？”



蚊子却没有当众再亲热地吐我一脸口水，因为这时候，她也看见了骑着车走到我们旁边的人！愣了几秒后对我说：“黑T恤，牛仔裤，第三十七！”



我让流氓停下了车，拉着即将发火的蚊子和她耳语一番！她温柔地骂我一声“不要脸”后，奸诈地笑着追上前面的黑T恤，也和他一番耳语！看那家伙点了头，我也就奸诈地不露表情地笑起来，在蚊子耳朵里说：“我要脸做什么，跟你在一起迟早还是得丢光！”



丢蚊子在那里想几千万句对付我的三字经，我坐上了那帅哥的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