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那个叫娟的女孩

两个小娃娃呀

                                   那年秋天，那个叫娟的女孩
        那年秋天，我终于“如愿以偿”地不再让父母为二三十块钱的学费而一筹莫展，虽然是年仅十六虚岁，却成了家里重要的劳动力。
        那年的秋天，该是有场暴雨的肆虐吧。距家不远的一座小电站后面发生了塌方，于是，在村里所有该进学校的孩子都离开了家的时候，我却带着锄头、背着包裹，来到了电站的工地。
工地上干活的人有十来个，由于是清理泥石，大多是女孩。那时的我，毛头少年，甚至都不敢正面对视着女孩子。于是不太说话的我，常常成为几个有点野的女孩们打趣的对象。渐渐的，嘻嘻哈哈地欢笑里，总感觉有一束柔柔的目光暖暖地传过来，逗起我的时候人群里也总有张和我一样红红的脸……
那人就是娟！
      于是，我的记忆银行里就永远存下了那年秋天的那副绝美诗画：高高的艳阳天，黄的能闻到清新香味的水稻，工地旁终日哗哗作响的河水，还有娟那暖暖的目光、红彤彤不时含笑的脸。
     娟很内向，大我三岁。在别的女孩子唧唧喳喳的时候，娟总是静静地呆在一旁，或者只顾自己干活。娟即使说起话，也是轻柔的几乎只见嘴唇的蠕动，面对异性时，娟常常是刚张嘴就会红起脸，进而低下头。
     电站周围的泥石清理好了后，接下去就是抬石筑坝。工地上的女孩换成了男人，娟却留了下来。此时的娟自然是我最熟的人，我和娟成了好朋友。来回工地的路上、拣石子的溪滩中，娟就像影子一样，羞答答地随我左右。干活时，娟常常在旁边一个劲地提醒：不要那么快不要那么快！慢慢来！偶尔，工头不在，娟还会拉着我偷偷躲进溪边的涵洞里，坐那里面痛痛快快的歇上一阵。一次去工头家帮忙挖茶园，娟挨着我，与我在一垄地里挖。男人们边干活边讲些黄色笑话，有时一本正经的把前面讲了，再停下来问我：你猜后来怎么样？娟这时就抿着笑，低着头使劲拦我：别讲！别讲！是下流话！大家起哄，说娟是我家里的那口子、说女大三抱金砖，身边的娟就一脸绯红，笑眯眯的低头挖着地。
      干完活下山，天已漆黑，一伙人就拿几根向日葵杆子返回（向日葵收了后经过浸泡，等杆子中间的物质腐烂除去后再晒干，早年农村里夜间外出都用这个照明），到了山脚还有段公路，杆子却不多了，就约好：拿火把的走最前，其他人紧紧跟上，发现水坑喊一声后跳起来，后面的依次行事。娟紧紧楸住我的衣襟，以几乎是奔跑的步速跟着大家。“有坑喽！”喊声传来，也见跳跃，“哦——！”我和娟也赶紧与大伙一样跟着动作，“嗖！嗖！”一阵跳跃，咦——？却见领头的乐弯了腰：地上平平的哪有什么水坑呐！一会儿，不见领头的呼喊和跳动，却分明有个大水坑被后面的人一一踩过，慌乱中，娟和我一起惊叫、一起欢笑、一起和着大家责骂……
       工地的活干完后，再见到娟，已是一年多以后。马路上，我拉着一车石子，娟依然满脸通红，娟依然羞羞的笑。我和娟，就这样简单寒暄几句后，一个费劲的拉着双轮车，一个迈着小步，行走在不同的方向……
       再次听到娟的消息，已经是认识娟后七年的时间。在我参军后的探亲假里，我遇到了当年干活的一个亲戚，那亲戚和娟一个村，自然问起了娟。“她死了啊！”“啊——？？！！”我真的不敢相信、无法接受得到关于娟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从亲戚那里，我知道了娟后来的事：
      成年的娟一样嫁人生子，男人就是当年工地上干活时那个与我一样名字的同村男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春时节，娟安顿好了孩子，端起一大盆衣服来到村旁的河边。那河是那样的熟悉和温和，它养育了村里的祖祖辈辈，也包括娟。洗完衣服的娟站起来准备收拾回家，孩子还等着她啊！可……也许是蹲久了，也许是站的太猛了，也许是娟体质本身的缺陷，还没站稳的娟，一头晕倒在河水中……待人们发现娟时，娟早已不治——娟，那么年轻的娟啊，就以这样一种让人唏嘘不已的方式残忍的离开甜梦中的娃娃、离开了异地辛苦打工的丈夫！
      以后的日子，我依然在部队，亲戚也常常让人转告邀我去他家玩。又是六、七年后的一个春节，我终于踏进了娟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个村庄。亲戚不在家，我更无从提娟的事，可山坡上、炊烟中、呼唤儿女回家吃饭的声调里，我分明感觉到了有娟忙碌的身影……
       真希望，另一个世界的娟，也如那年秋天一样，有艳阳高挂，有稻香可闻，有流水倾听，有挚友相伴；另一个世界的娟，不会内向，不会害羞，不会遭遇苦难；另一个世界的娟，有的就是快乐！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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