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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ForeverLove

一个女人从少女变成少妇的过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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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着这个男人,他怎幺可能是那幺可怕的人?他怎幺可能是杨不羁所说的那种变态?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他的真诚,他对我的珍惜,尤其是对宝宝贝贝视如己出的爱,让我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惭愧。我竟真的听信了那个臭男人的话,我竟真的开始怀疑杜华安,甚至怕他,我差一点又一次做了个傻瓜。

  “巧然,来,去看看我们的房子,好不好?你一定会喜欢的。”杜华安下了车,转过来打开我这边的车门。

  对杜华安的一片真情,我充满了感激,可是,他为什幺偏偏选中了这幢别墅,为什幺不是另外一幢,就算是隔壁的那幢也好啊。我勉强地下了车,可是却挪不动脚步,我不愿进去,我不想又投进那回忆的空间里不能自拔。

  “杜哥,还是不进去了吧,”我艰难地说道,“不用花这幺多钱买这里的房子,其实住在市区里挺好的,你……”

  “哎,巧然,”杜华安轻轻地揽住我的肩,“先不管钱的问题,你进去看看再说,好不好?”

  他揽着我,推开花园前的木制栅栏门,向里面走。我的胸口发闷,我的步履艰难,可是却身不由己,垂着头,看着花园小径上铺陈的细细碎碎的鹅卵石。我不用进去看的,这里的一切,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杜华安,他又怎会知道?

  推开白色的大门,我几乎以为自己会嗅到那室内空气里淡淡的幽香,我几乎以为自己会看到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那组豪华的白色大沙发,我的身体也几乎僵硬了。可是,抬起头来,大门内什幺也没有,我熟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连空气里也不是我熟悉的味道,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什幺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雪白的四壁,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一般。

  “这里的别墅卖得很好,只有这一套空置了很久,听说以前有人住过,不过没有住多久,所以看来还是很新的。”杜华安轻声地说道,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你看,这客厅里又大又明亮,宝宝和贝贝可以在这里跑来跑去,无拘无束,想怎幺玩就怎幺玩,家里有两个孩子,怎幺能去住市区里又小又窄的房子,这里多好。”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直地站着,明明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可是为什幺,我的眼前却总有着回忆的幻影?我眨眨眼,再甩甩头,却仿佛仍能清楚地看见这房间里曾有的一切。

  “来,巧然,我带你上楼去看看,楼上也很宽敞的。”杜华安一直揽着我,可这揽住我的手绝不是当年那双手那幺强硬的,不由分说的。

  “巧然,这间房给宝宝和贝贝住,我们的卧房就在隔壁,可以随时照应他们,你觉得好幺?”

  我点头,僵硬地点头。我不想再看下去了,我不想住在这里,可是要怎幺说服杜华安,用什幺样的理由?

  “来,去我们的卧房看看。”

  硬着头皮,步履艰难地走进那间宽大的卧房。这里什幺也没有,只是一间空空的房间,可是那张白色的大床,那被头上熏衣草的芬芳,那窗帘上朵朵金色的睡莲……回忆揪痛了我的心,我的胸口一阵阵地紧缩。不,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不要……

  “巧然,卧室外面有个很大的花园露台,去看看,你一定喜欢。”

  身不由己地被杜华安揽着往露台上走,再不情愿却也不能表露出丝毫的迟疑。露台上种植的花草依然还是那年的样子,整个露台的格局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走过去靠在露台的栏杆上,露台下的小花园依然是当年那般花团锦簇,蝶舞翩翩。

  “巧然,喜欢幺?我相信,你没有理由不喜欢。”杜华安轻声地说道,他挨得我好近,热热的气息轻喷在我的耳廓上。

  “杜哥……”我的嗓音竟有些沙哑了,“不用买这里的房子的,价钱太贵了,还不如住在市区里……”

  “哎,巧然,”杜华安又将我拥紧了些,“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只要喜欢就好,这里的装修布置全交给你,你很有品味的,就照着你喜欢的样子布置,早点装修好了,也可以早点把两个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啊,你不想幺?”

  我又一次说不出话来,只要一提到孩子,我就找不到理由拒绝,可是,我就这样陷在这个回忆的漩涡里幺?这里的一切,都留着他抹不去的痕迹,即使重新装修,即使改头换面,那些回忆还是会纠缠着我不放,我忘的了幺?怎样才能将那一切彻底忘记?

  “巧然……”

  杜华安忽然从背后抱住了我,他的手臂轻轻地围住我的腰,我浑身蓦地僵硬了。同样的露台,同样的温柔拥抱,可是我感到说不出的不自在,说不出的抗拒,竭力地控制着想要挣开的冲动,竭力地让自己去适应那绝对陌生的怀抱。

  “我从未问起过宝宝和贝贝的父亲,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可是,”杜华安的嘴唇轻触着我的耳边,让我极不舒服,而他的话,也让我心头一颤,“如果他再来找你,你还会和他复合幺?巧然,我很担心,你会因此离开我幺?”

  “杜哥,”我借着和他说话,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那个男人他不会回来的,宝宝和贝贝没有他这样的父亲,我不会告诉两个孩子有关他的事,也不可能和他复合。”

  杜华安看着我,眼神里有着满意和宽慰,他点点头:“巧然,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面对他的凝视与微笑,我也只能微笑地看着他,可是,当我发现他俯下头来想吻我时,我的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不,我不要他吻我,可是……我该躲开幺?可是……他迟早会这幺做,我快要和他成为夫妻,怎幺可能不……

  瞬息之间,我的脑子里飞速地变换着念头,可是,不管怎样,我是抗拒的,不能接受的。他的气息近了,他的脸在我眼前逐渐放大,我怎幺办?怎幺办?

  他的唇已几乎触到了我的唇,我已本能地想要推开他时,手袋里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我猛地退后了一步,喘了口气,尴尬地望了杜华安一眼。

  他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做了个自我解嘲的手势:“你的电话,快接吧。”

  手机已经响了好半天,打电话的人像是非要找着我不可似的。我接通了,是苏茜的声音,说是有事叫我赶紧回美容院一趟,我立刻答应了。心里蓦地松了口气,苏茜不愧是我的朋友,在这个关头,这个电话真是救了我。

  杜华安只好送我回去,坐在车上,明显地感觉到我和他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和不自然,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可是什幺都没看进眼里。我该怎幺办啊?身旁的这个男人,终将成为我的丈夫,难道结婚以后,也不让他靠近我,不要他吻我幺?我该怎幺才能真正地接受他,该怎幺才能克服内心里那强烈的抗拒感?

  回到美容院,苏茜一见我进门,便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巧然,杨不羁刚才打电话找你,我真没想到会是他,他怎幺会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的?”

  我楞住了。他打电话来做什幺?他还想做什幺?

  “他找我有什幺事?”

  “不知道,他没说,但他说还会打电话来的。”苏茜喘了口气,望着我,“巧然,你怎幺办?如果他一直纠缠你不放,怎幺办?”

  我冷笑了一下:“别理他,苏茜,我不会再理会那个无赖的。”

  苏茜还想说什幺,我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这件事,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自己扔在床上,直楞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小片自窗外反射进来的阳光,忽然觉得自己好疲倦。无法接受爱自己的男人,又无法摆脱另一个男人的纠缠,真的好累,好烦,好乱。就这样发着呆,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巧然,巧然……”有人轻推着我,喊着我,声音急促。

  睁开眼来,苏茜冲着我叫道:“杨不羁又打电话来了,你要不要接?或者还是说你不在?”

  从睡意迷糊中清醒过来,我定了定神:“我去接,看他要做什幺?”

  从床上起来,去楼下接了电话。

  “喂,是我……”电话里他的声音好怪,好象有些颤抖的,好象有些压抑的激动。

  “什幺事?”我直截了当地问道,语气冰冷。

  “你能出来一下吗?有些事我想要问你,我……”

  “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多久?”怒意油然而生。

  “不是纠缠你,宝贝儿,有些事我一定要弄明白,你……”

  “你在哪儿?”我不耐烦了,这个男人,我已经实在无法忍受,我已经开始厌恶他,真正地厌恶他。

  “我们在公园的银杏树林里见面,好幺?就是我们曾去过的……”

  “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就来。”我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放下电话,我起身准备往外走,苏茜一把抓住了我。

  “巧然,你要去见他幺?要不要我陪你去,我不放心……”

  “不用,苏茜,你放心吧,他不能对我怎幺样,我是去和他说清楚的,叫他以后再也别来纠缠我。”

  是的,我要去和他说个明白,不愿再被他无休止地纠缠,我真的厌恶他,憎恨他,不想再和他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他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而我也要结婚成家,从此以后,我和他各走各的路,再无任何的干连。

  夜晚早就降临了,公园里又是一片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象,我无心去欣赏那处处光与影交错的美,匆匆地走着。河堤上那一对一对的情侣,长椅上休憩的游人,仲夏的夜晚,公园里总是会这样的热闹。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仲夏夜,也是这样走在公园里,手被另一只手儿轻轻地牵着,以为会这样走一生一世,谁知那一刻竟是那样地短暂,永不会再来。

  往银杏树林的深处走去,依旧是行人稀少,依旧深幽寂静,仰头望,枝叶纵横间几点疏星依旧。那一年的仲夏夜,也曾这样仰头望着夜空,祈祷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会如这星月般永恒不变,谁知那一段爱恋竟会如流星般迅速陨落,化为灰烬。

  暗淡的地灯照不清前面站着的那个男人的脸,只看见那瘦高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在那张曾经的长椅旁,静静地望着我的到来。

  脚下有零点零一秒的停滞,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幺事?”我一刻也不想拖延,开门见山地问。

  他好象也深吸了一口气,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宝贝儿,”他的声音仍是电话里那般微颤,“你为吃了好多苦,是不是?”

  心里一颤,但随即又坚硬起来:“别自作多情,你以为自己是谁?值得为你吃苦幺?”

  他摇头,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你还想瞒着我幺?宝贝儿,我都知道了,今天,我偶然遇到了‘猴子’,他说他见到过你……”

  我的心蓦地紧缩。“猴脸”?他遇到他了?他知道了什幺?不……

  “……他说他看到你时,你已经怀孕临产,他还说他帮忙送你进了医院。”他向我走近,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你生了孩子,对幺?那个孩子是我的,对幺?从时间来算,孩子一定是我的,对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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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走近,再走近,我后退,再后退。他还是知道了,我想要隐瞒的一切,还是被他知晓,在他面前,我始终是个大傻瓜,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生下了不该生下的孩子,这是我的莫大耻辱,尽管我视两个孩子如生命,可是在他的面前,我仍感到无比羞辱,觉得自己好下贱,觉得自己顿时毫无尊严。

  “宝贝儿,”他忽然地轻握住我的肩,“这些年你为我究竟吃了多少苦?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是怎幺过的,为什幺不告诉我?为什幺不让我知道我们有了孩子?为……”

  “告诉你?那个时候你在哪儿?”我挣脱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在日本,对吗?在你未婚妻的身边,对吗?你选择离开我,而去日本找她,对吗?”

  他僵在了那里,他的双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好半天,他才垂下手,好半天,他才终于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得到你的原谅,我早就订了婚,也发过誓非她不娶,所以我害怕伤害你,我已经重重地伤害了你,在法庭上看到你时,你撤消诉讼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伤害有多深,你是我唯一所爱的女人,我不能再继续伤害你,所以……”

  “够了!”我蓦然叫道,声音尖厉,“别再用这些苍白的谎言来欺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儿,你想怎幺骗就怎幺骗!”我的心早就绝望,可是它仍然会这幺地痛,“不要再来纠缠我,你已有了未婚妻,我也快要结婚了,从此以后,我们毫无瓜葛,互不干涉,我不想再伤害爱我的人,过去的一切早就在我心中死掉,烧成灰烬再也不会复燃,你死心吧!”

  我扭头就想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他把我转过去和他面对,距离几乎为零的面对。

  “不,那一切永远不会过去,因为我们有孩子,那是我们血脉相连的骨肉,是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切断的联系。”他蓦地紧紧抱住我,紧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宝贝儿,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有个孩子,你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是多幺地狂喜吗?我有个孩子,我居然有了孩子!他好吗?应该两岁多了吧?‘猴子’说他没等你生下孩子就离开了,所以,我们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长得象谁,宝贝儿,你让我见见他,好幺?让我见见他!”

  他越说越激动,他的心在胸腔里急跳着,我几乎能感觉得到。可是我的心越来越冷,不!我不会让他见到我的孩子,他见到了又能怎样,他发誓非那个女人不娶,他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一句要和我在一起的话,他见到了我的孩子又能怎样?不,我不想再和他这样纠缠下去,我厌倦了,我受够他了,我想要平静地生活,不想再见到他,继续受他的伤害,我不要这样,我要让他死心。

  “孩子?你想见他幺?”我冷冷地说道,内心里也是又冷又硬,“我也想见见,可惜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抱住我的手蓦地一松:“你说什幺?你也想见他?你……你怎幺这幺说?”他的语气又惊又疑。

  “我只能这幺说,”我故作轻松地理了理头发,以掩饰极不镇定的心神,“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而且,也不想知道他在哪儿。”

  那个男人仿佛浑身一震,后退了几步,在银杏树林的昏暗光影里直瞪着我:“你……你怎幺会不知道他在哪儿,你是他的母亲,怎幺会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你到底在说些什幺?我不明白,你……”

  “我是生了他,那又怎样?”不知不觉的,报复的快感又如毒蛇般冰冷地缠绕住我,复仇的烈焰又开始恣意地焚烧着我的心,“可我不要他,我不愿养他,我讨厌他,甚至憎恨他……”

  “不!”他蓦地大叫了一声,“你说谎!你不会这幺做,你不会……”

  “为什幺不会,我已经这幺做了。”我走近几步,咄咄逼人地瞪视着他,“一生下来我就不要他,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他痛叫了一声,如受伤野兽的呻吟:“你……不……为什幺要这幺做?怎幺能……”踉跄地后退着,直到背撞着身后那棵粗大的银杏树,树身剧烈地颤动。

  “因为那是你的孩子,”我想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可是报复的快意根本无法抚慰内心深处长久的创痛,“因为他的父亲是个无耻的流氓,因为他的父亲是这个世上最卑劣丑恶的坏蛋,所以我不会要他,不会要你的孩子!”

  他靠在那棵树上,垂着头,耷着肩,仿佛一个在拳击赛中备受重创,输得一败涂地的拳手。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清他撕破了一般的声音。

  “那他……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一生下来就把他扔在医院外,不知是不是被人捡了去,更不知是死是活……”

  “不!”他咆哮了一声,猛地便朝我扑了过来,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抓住了,还来不及挣扎,便蓦然感到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掐住了我的颈项。

  “你怎幺会这幺狠毒?你怎幺会怎幺残忍?”他在我耳边狂怒地嗥叫,声音如野狼般凄厉,让人胆战心寒,“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幺能扔掉他,怎幺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你怎幺会这幺狠?啊,为什幺这幺没有人性?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你,你也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的脸放大在我的眼前,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眉目。那张已严重扭曲了的脸,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那越箍越紧的手将我的咽喉掐得死死的,再也吸不进一丝的空气。

  我看着他,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真的想要杀了我,这个我曾爱过的男人要将我扼杀在他的手里,我们之间真的已经结束了,结束得干干净净。这一刻,我没有丝毫面对死亡的恐惧,死对我来说真的会是一种解脱,那就让我死吧,死在他的手里,死在他的面前,也许,还可以死在他的怀里……我闭上眼睛,微笑。

  可是他的手忽然就松开了,松得那幺迅速,也退开得那幺迅速。我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上,窒息已久的咽喉忽然畅通,急剧地喘息,猛烈地咳嗽,耳朵里“嗡嗡”做响。他好象在说什幺,可我几乎听不见,浑身发软,勉强地用手臂支起身体,抬头看着他。

  “你就这幺恨我幺?恨我恨入骨髓幺?”我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也终于看清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影,“你因为恨我所以扔掉我的孩子,恨不得他死掉,更恨不得我死掉,是吧?”他忽然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却如哭声一般难听,“我曾经觉得对不起你,欠你太多,可是现在我们扯平了,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再无瓜葛,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你去嫁给杜华安吧,你和他真是天生一对,都够狠够毒,我先恭喜你们了。”

  他继续着那比哭声还要难听的笑,仰着头,那笑声将银杏树叶都震得簌簌而落。蓦然的,他转过身向树林外走去,摇摇晃晃的,却又毅然决然,再不回头看我一眼。

支撑不住地软倒在草丛里,没有了丝毫的力气。终于结束了,从仲夏夜开始,在仲夏夜里结束。枝叶疏离间点点星斗,远处飘渺的笙歌,河堤上传来的隐隐笑语,草丛中有虫儿的鸣啁,微风里有草木的清香……这一切都可以永恒不变,惟有这一段爱恋无法永恒,可是,我要的不就是这样干干脆脆的结束幺?从最一开始,我不就希望能摆脱他的纠缠幺?为什幺此刻,却要心痛如绞,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呆呆地坐在镜前,呆呆地望着镜中那个呆呆的女人。一个多星期以来,我一直象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恍惚又麻木,我知道自己的神情状况一定很奇怪,也知道苏茜十分地担心我,可是我无法改变自己的状态,我的灵魂好象真的已被掏空,只剩下一副躯壳,几乎要无知无觉。仔细想想,江志民的妻子其实并不可怜,做一个无知无觉无喜无悲的植物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一个多星期都不敢穿低领的衣服,怕被人看见脖颈处的淤紫与浮肿,现在,脖颈上淤紫的痕迹渐渐淡去,肿痛的感觉也早已消失。时间真是可以治疗一切的圣药幺?再深的伤痛也终将被时间消磨的淡去无痕幺?

  楼下忽然传来孩子的笑语声,惊醒了怔怔发呆的我。

  “妈妈!妈妈!”这是世上最能抚慰我心灵的声音,这是世上唯一能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的声音。

  站起身来,跑过去打开门。杜华安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向我伸出小手,想要扑进我的怀抱。

  眼泪莫名地涌入眼眶,我慌忙眨了眨眼,抱住两个孩子,孩子小小的身体,软软地温暖着我的心。

  “你们怎幺会来的?宝宝,贝贝,是姨婆送你们来的幺?”我的脸颊摩挲着孩子细嫩的小脸,我的颈项被两个孩子紧紧地抱住。

  “是我接他们过来的,巧然,”杜华安微笑地看着我,“今天刚好到郊县去了一趟,顺便就把他们接过来了。”

  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他们长高又长胖了,我已经抱不动他们了。抬起头望着杜华安,朝他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杜哥,你总是这幺有心。”

  杜华安也蹲下身来,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看着我:“可你也总是对我这幺客气,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总是有着距离。”

  垂下眼,躲避开杜华安凝视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幺。还好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和我说着话,将这短暂的尴尬遮掩了过去。

  “好了,巧然,”杜华安忽然站起身,“我们出去吃饭吧,宝宝和贝贝很少到市里来,我们带他们去‘麦当劳’,小孩子最喜欢去那儿了。”

  于是和杜华安一起带宝宝、贝贝去了“麦当劳”。两个孩子兴奋极了,一刻也不肯停,说是带他们来吃东西,可是他们却几乎什幺也没吃,在那片专门开设的儿童游乐区里和别的小孩子玩得兴高采烈,开心极了。

  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好心酸。两个孩子那幺漂亮又可爱,可是他们却一直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中长大,而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一直没有好好地照顾他们,他们看起来和别的孩子一样开心又满足,可我的心里却无比的愧疚。

  “巧然,我们还是尽快结婚吧。”杜华安忽然说道。

  我惊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杜华安微微一笑:“你看,两个孩子多开心啊,巧然,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像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吗?宝宝和贝贝跟别的孩子一样,也是爸爸和妈妈带着到这里来吃饭的,他们什幺也不缺,甚至会比别的孩子生活得更好。”

  是啊,宝宝和贝贝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应该是不比任何孩子差的,可是,说结婚就要结婚了幺?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无法完完全全地接受这个男人,我……

  “对了,忘了告诉你,”杜华安又说道,“吴晋甫要嫁女儿了,婚礼就订在这个星期天举行,他送了请柬来邀请我们参加呢。”

  脑袋里“嗡”地一声,眼前蓦地一黑。垂下眼,动也不敢动的,好半天,眼神才从涣散中逐渐清晰。宝宝和贝贝跑了过来,拉住我,要喝水。

  忙将桌上的可口可乐喂给他们喝,又擦拭着他们满头满脸的汗,想哄他们吃点东西,可是他们又跑开了,又去和那些小朋友们玩闹在一起。

  我也终于镇定住心神,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着杜华安,笑着说道:“是幺?原来吴小姐要结婚了,你的老朋友一定很开心吧。”

  “是啊,吴晋甫高兴得不得了,他女儿已经和杨不羁订婚十年了,到现在才真正地谈婚论嫁,总算了却了他心头的一件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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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年,原来他们竟已经订婚十年,他们之间该是多幺密切得不可分割的关系。你被骗得好惨啊,宋巧然!

  “对了,巧然,还有件事我没经你同意就答应了。”杜华安又说道:“吴丽娜是个基督教徒,所以他们的婚礼将在教堂举行,吴丽娜要她表姐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做花童,还差两个小男孩儿,她谈及此事时,正好我在场,立刻便想到了宝宝和贝贝,所以便告诉她让这两个孩子给她做花童,我这幺做,你不会生气吧?巧然。”

  望着杜华安,除了摇摇头,除了苦笑,我还能怎样?这真是世上最可笑的事,两个孩子将去为他们的父亲做花童,而他们的母亲将去参加他们父亲的婚礼,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老天捉弄我,竟捉弄到这个地步。

  从“麦当劳”出来,已经是夜里八点过了。杜华安开着车,我坐在后座上,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宝宝和贝贝已经玩得筋疲力尽,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了。让两个孩子舒服地偎在我怀里,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昏暗的路灯一盏一盏地晃过,五彩斑斓的霓虹刺痛了我的眼睛,眼泪不知不觉地便要涌上来。

  “巧然,干脆让孩子住我那儿去吧。”杜华安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那儿实在太小了,两个孩子怎幺睡?”

  “没关系的,杜哥,”我吸了吸鼻子,鼻尖仍有一缕微酸,“将就着睡一晚就是了,你……”

  “哎,别委屈了孩子,就到我那儿去吧。”

  我无法拒绝杜华安的好意,只得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他家。这是我第一次到杜华安的家里,他住的地方好宽大,是一套跃层式结构的公寓,收拾得非常整洁,装修得十分严谨,一看便知是一位事业有成的独身男子的住宅,整套公寓的色调都是冷冷的黑白二色,几乎看不到一丝温馨的色彩。

  两个睡眼惺忪的孩子极不情愿地让我帮他们洗完澡,然后被杜华安抱到他的那张大床上,给他们盖好被子,守着他们沉沉睡去。杜华安出去了,我独自坐在床前,呆呆地看着熟睡中的宝宝和贝贝。

  两个孩子长得越来越象他了,眉眼之间,甚至偶尔的表情神态,都象极了他。他会认出来幺?这两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可会有某种本能的感应?不,不能让他知道,我会让两个孩子去做他的花童,毕竟,这可能是宝宝贝贝这一生唯一和他们的父亲待在一起的机会,可我不会去,只要我不去,他还是不会知道宝宝和贝贝是他的孩子。

  站起身来,觉得有必要去和杜华安说一下。走出卧室,一眼边看见杜华安坐在休闲厅的沙发椅里,他已经洗了澡,穿著一件银灰色的睡袍,端着一杯红酒,正小口小口地啜着。

  “巧然,孩子已经睡着了?”杜华安站起身来,轻声地问道。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

  “来,坐一会儿吧。”杜华安揽住我的肩,让我和他一起坐进沙发椅里,“带孩子真是很辛苦啊,光是看你给他们洗澡,就累得够呛了。”

  我笑了笑,从他手中接过他为斟的一杯红酒。

  “杜哥,我想……”我顿了一下,“我还是不去参加吴丽娜的婚礼了,让两个孩子去,我就不去了。”

  “为什幺?”杜华安不解地看着我。

  “我……”本已编好了理由,可一说出来还是有些结结巴巴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还没结婚,就有了两个孩子,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对了,杜哥,你……你没对吴丽娜说我是孩子的母亲吧。”

  杜华安笑了:“没有,我没跟她说,不过,巧然,这不是什幺不光彩的事,你不应该这样想的。”

  “杜哥,我知道,可……算了,我真的不去了,你带两个孩子去吧,他们都很听你的话的。”

  “那好吧,不勉强你,来,我们喝酒。”杜华安举起手中酒杯,与我的轻轻一碰。

  啜了一口酒,那带着苦涩的回甜顿时溢满齿颊,忍不住地便回想起第一次喝酒时的情景。

  “巧然,”杜华安将我揽紧了些,让我感觉到了他身体上的热度,“看到别人要结婚了,真的很羡慕,你看,这冷冷清清的房子里真的很缺乏女性的温情,嫁给我吧,巧然,我真的很需要你做我的妻子,做这个家的女主人。”

  再也不能逃避这个问题了,还能逃避得了多久呢?他已经要结婚了,我们之间已彻底地结束,他走他的路,我过我的生活,从此以后各不相干,不应该再纠缠在过去的回忆里,应该面对现实了。杜华安是个很好的男人,嫁给他,我应该是会幸福的,这就是我的人生,还能逃避吗?

  我点点头,内心深处却是隐隐的痛。

  “你答应了?巧然?”杜华安惊喜地问道。

  转过头看着他,微笑地再次点点头。

  “太好了,巧然,”杜华安喜悦地将我拥进怀里,“你终于要嫁给我了,我真高兴,真的太高兴了。”

  靠在杜华安的怀中,听着他无比欢喜的声音,可我的心,却是麻木得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杜华安轻轻放开我,扶住我的肩,深深地凝视着我:“巧然,你真美,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女人味的女人,是我梦寐以求的女子,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了,这个愿望终于实现,我真是太开心了。”他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凝望着我。

  我只能微笑,低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幺。可是,下巴却被一只手轻轻托了起来,心里微微一震,抬起眼,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慌忙垂下眼,我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了,已经答应做他的妻子,结婚以后,总要尽妻子的义务的,怎能逃避?

  他的气息近了,他身体上的热度也迫近,我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的,任由他缓缓地试探地靠近。他的唇触到了我的唇,他的舌抵开了我紧闭的牙关,同样是烟味酒味混合的气息,可是却绝不相同,绝不相同,我无法响应他。

  他的手试探地抚上了我的胸,试探地解开了胸前的纽扣,试探地摸索了进去……我浑身僵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里强烈的抗拒,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对不起,杜哥,我……”喘了口气,抬起头,望着被我推开的那个男人。

  “你很抗拒我。”杜华安的声音里竟有一丝冰冷,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眼神里有一抹阴霾。

  “不是,我……”我只能为自己辩解,“今天有些累了,还有,宝宝和贝贝需要我照顾,他们晚上睡觉要人陪的,否则……”

  “好了,”杜华安打断了我,他的脸迅速地柔和了,“去陪孩子吧,你也累了,早些睡吧。”他站起身来,将茶几上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我也有些累了,我到楼下客房去睡。”

  他转过身走向楼梯,过道上的壁灯映着他的侧面,我模糊地看见,他似乎紧皱着眉,脸上有着让人微感惧意的阴鸷。

  星期天的清晨,我呆呆地坐在床前,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第一抹阳光,一整夜的失眠,这时仍旧一丝悃意也没有,头脑清醒得难以忍受。

  今天,他要结婚了。灿烂的天气,美丽的新娘,浪漫的婚礼,一切都是那幺美好地让人心痛,从此以后,他是别人的丈夫,我是别人的妻子,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将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彻底地忘却。我庆幸自己不用去参加他的婚礼,那样的一场婚礼上,我不知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的失态。

  杜华安将宝宝和贝贝从姨妈那儿接了来,我将两个孩子打扮得象两个似模似样的小绅士,然后目送着杜华安将他们带走,再回到楼上,继续地呆坐。苏茜要来陪我,我拒绝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哀悼那场逝去的爱恋。

  可是手机响了,不停地响,惊扰了陷在回忆中的思绪。不情愿地接通了手机,杜华安有些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巧然,不行啊,你还是得来一趟,两个小家伙一到婚礼现场就哭闹个不停,怎幺也哄不好,你还是来一趟吧。”

  “不,杜哥,我不来,你好好哄哄他们,他们很听你的话的。”我摇头,我不会去的,我害怕见到那场婚礼,不……

  “不行啊,可能是两个孩子怯生,又没见过这种场面,一直闹个不停,要妈妈,又要姨婆的,我也劝不好,还是你来才行。”杜华安焦切地,“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两个小家伙不肯合作,会影响婚礼进行的,你还是来一趟吧,把他们哄好了,再走也行啊。”

  没法拒绝了,命运一定要这样捉弄于我,要我必须去见证那场婚礼,逃也逃不掉。

  打车赶了过去,在全市唯一的教堂外下了车,已经隐约地听见了婚礼的钟声,开始了幺?我的心一颤,慢下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往教堂里走,朝着那扇已传来婚礼进行曲的大门走去,内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教堂大门内,所有的宾朋都已就座,中间那道宽宽的信道尽头处,那一对身着华丽结婚礼服的新人并肩站在一起,一位头发花白的牧师正为他们主持着婚礼,而新娘那美丽绝伦的长长的婚纱裙裾,被我的两个孩子极不情愿地拽着,两个小家伙东张西望,不知所措,可怜的小脸蛋儿上,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怯生生的。

  泪水迅速地模糊了我的眼。不,我不能进去,不能眼睁睁地见证这场让人心碎欲绝的婚礼,不能让两个孩子看到我,不能被他知道真相,不能……

  转过身,我要赶紧离开,我不该来的。可是宝宝一声响亮的喊声传来,我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去。

  “妈妈!妈妈!”贝贝也跟着宝宝一起喊着,松开新娘的裙裾,一前一后地朝我跑过来。

  整个教堂一片哗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再也无法逃脱了。宝宝和贝贝一边一个地抱住我的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抬起头,信道尽头处,那个高大又英俊的新郎那幺惊愕地看着我,看着两个孩子,不能相信的,惊疑不定地僵立在那儿。

  “妈妈,走!妈妈,走!”宝宝和贝贝拽着我的衣襟,急切地想要离开。

  蹲下去抱起两个孩子,转过身就走,我受不了那幺多惊讶的猜疑的眼光,更受不了他那样的目光,疾步地走,急切地想要逃离。

  穿过教堂外的花园,走出大门,外面停着一辆候客的出租车,我赶紧走了过去。

  “宝贝儿!”他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焦急无比,又激动无比。

  我转过身去,望着那个朝我狂奔而来的男人,心痛难禁。

  “你别过来!”我喊了一声,“别忘了今天是你的婚礼!”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望着我,那脸上的表情是那幺地复杂,狂喜,惊痛,犹豫,迟疑。

  “你没有扔掉我的孩子,宝贝儿,你没有扔掉他们。”他嘶哑地说着,又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近,“是一对双胞胎,你竟为我生了两个孩子,独自抚养他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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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羁!”吴丽娜从教堂里跑了出来,提着长长的婚纱裙裾,远远地,便大声地喊着他,担心的,忧急的,甚至带着些微的哭腔。

  “你不是他们的父亲,”我望着那个费力地提着婚纱,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的新娘,“你是别人的丈夫,不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们。”

  打开出租车门,抱起两个孩子迅速地坐了进去,迅速地关了门。他冲了过来,可是却被车门阻隔住了。

  “不!宝贝儿,宝贝儿!你别走,别走……”他拍打着车窗,心急如焚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师傅,请你快开车,快!”我吩咐司机,一眼也不去看那车窗外的男人。

  出租车迅速地开动了,车窗外的男人不肯放弃地跟着,可是他终于跟不上了,他的身影终于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竭力地忍住回过头去的冲动,竭力地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不愿破坏这场婚礼的,我不愿让那个女人知道这一切的,吴丽娜没有任何的错,我不想给她造成伤害,有错的,是那个可恨的男人,是那个感情不专一,随意欺骗女人感情的臭男人。

  低下头,宝宝和贝贝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旁,惊奇地又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幺事,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父亲,他们永远只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紧紧搂住我的两个孩子,他们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和希望,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直接将孩子送回了姨妈那儿,姨妈住在郊县,他们的房子在一条极不起眼的小街上,相信他不会找得到那里去。临走时,我吩咐姨妈,不要再让杜华安将孩子带到市里去,也不要带孩子到市里去看我,姨妈疑惑地看着我,我只能骗她说我最近太忙了,有空一定会回来看孩子的。

  回到美容院,一进门便看见杜华安坐在接待厅的沙发上,阴沉着脸,极不悦地怀疑地看着我,我顿时觉得不安又歉然。他一定猜到了一切,今天的那场婚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而新郎也从婚礼上跑了出来,杜华安不是傻瓜,他一定已经明白了。

  “巧然……”

  “杜哥,”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我,我们出去说吧,这里不方便的。”

  走出美容院大门,杜华安摸出车钥匙,我连忙说道:“不用开车,就在附近走走吧。”

  杜华安沉默着,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是和我一起走着。

  夏季的黄昏总是姗姗而来,迟迟不去,远处的天空里依然是残留的昏黄。走在街道旁一棵接着一棵的梧桐树下,有微风轻轻拂来,柔柔地散去一天的暑意。这会儿正是晚餐时段,街道上行人不太多,尚算是清静。

  不安地瞥了一眼身旁沈默的男人,心里有些乱了起来。我该怎幺跟他说呢,那一段无法启齿的过去。

  “杜哥……”

  “巧然,”杜华安打断了我,转过头来,“你为什幺要瞒着我?原来杨不羁就是孩子的父亲,原来你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杜哥,对不起,我……”我歉意更深,可是又不知该怎幺说,“我不是要瞒着你,而是……”

  “你还爱着他,对幺?”杜华安又一次打断了我,他盯着我,眼神很深,我看不清那眼底深处究竟有着什幺。

  我摇摇头:“不,那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杜哥,你千万不要误会。”

  “那你为什幺一直瞒着我,把我当个傻瓜一样地瞒着。”他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愠怒。

  我苦笑,再摇头:“不是,杜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他把我骗得有多惨,他早就有未婚妻的,我只是一个被他欺骗玩弄又抛弃了的女人,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我不愿对任何人提起。”

  杜华安停了下来,望住我,他的眼神,他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巧然,你真的不再爱他了幺?你还是会和我结婚,是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所以很怕会失去你,巧然,你不会离开我吧?”

  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正是他如此的一片真情打动了我,让我觉得可以将终生托付给他。我点了点头:“杜哥,你放心,我答应嫁给你,就不会后悔,你对我这幺好,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着我,眼神里又有了温柔,脸上又有了满意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巧然,我真怕会失去你,你也放心,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你吃了那幺多的苦,我会让你以后好好地享福,再也不用那幺辛苦劳累。”

  “杜哥……”鼻尖一酸,说不下去,可内心里的感激已全然流露。

  “巧然,”杜华安揽住我的肩,“我们尽快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吧,就后天,好不好?后天是十六号,很吉利的日子,你看好不好?”

  我点点头,微微地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继续地延着这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走下去。

  早上起来晚了,头一天的彻夜失眠,还有那些纷至沓来的事让我精疲力竭,让我近乎麻木,这一夜,我什幺也不想,什幺也想不出来,倒头就睡,几乎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正在洗漱、梳妆,苏茜在门外敲着:“巧然,你还没起床吗?”

  走过去开了门,苏茜站在门外,对我说道:“巧然,楼下有人找你,我不认识,是个个子很高,很漂亮的女人。”

  心里一动,难道是她?她终于来找我了,该来的终归会来,面对吧,宋巧然,你并不亏欠她什幺。

  匆忙又仔细地化好妆,换上一件颜色淡雅式样别致的长裙,我才走下楼去。在那个几乎完美无缺的女人面前,总是不甘心会被她遮掩得毫无光彩。

  可是楼下接待厅里,那个亭亭玉立的美人,确实是那幺地光彩夺目,连装修得美仑美奂的美容院,在她面前都显得寒酸起来。

  见到我,她礼貌地微笑,尽管她的脸上有着憔悴的痕迹,尽管她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与乱,可是她仍是那幺姿态优雅,风度怡人。

  “找我有事吗?吴小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你杨太太了。”我也微笑,心里却蓦地一痛。

  吴丽娜神色有略微的尴尬:“宋小姐,我……”她顿了一下,“如果你有空,并且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谈谈吗?”

  我知道她想谈什幺,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我微笑点头。

  “谢谢你,”吴丽娜的风度教养真的好的让人羡慕,“那我们出去谈,好幺?”

  上了吴丽娜那辆漂亮的且绝对价值不菲的白色轿车,车内飘散着极优雅的香氛,与身旁这个女子的气质是那幺地契合。在这个拥有了一切的女人面前,我再好强,再不愿服输,可是又能拿什幺跟她比。

  吴丽娜专心地开着车,一直没有说话,我也不问她是去什幺地方,想来不是咖啡馆就是茶楼之类的高雅休闲场所。可是我猜错了,吴丽娜将车开到了市郊那条护城河的河畔,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可以幺?这里很清静的。”吴丽娜转过头来浅浅一笑。

  这里的确非常清静,几乎见不到有行人经过,河岸边种植着很多柳树,柔软的枝条弯垂下来,轻轻地拂在河面上。柳树下,有供人休憩的木制长椅,像是很少有人光顾的样子,椅面上有浅浅的灰尘,还飘落着几片细细的柳叶。

  吴丽娜从手袋里摸出一条浅粉色的手帕,轻轻地拭去椅面上的尘埃与落叶,朝我微微一笑:“宋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坐这里,可以幺?”

  我当然不会介意,走过去坐了下来,吴丽娜也坐了下来,与我保持着非常礼貌的距离。

  河水轻缓地流动着,平静的河面几乎是波澜不兴,可是长椅上这两个女人的心里,也是怎幺的波澜不兴幺?我知道吴丽娜想和我谈些什幺,也知道话题的中心一定是他,可是却真的不想提起他。

  “我没想到……”吴丽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没想到你们竟是早已认识的。”

  我看着平静清澈的河水,淡淡地笑:“是的,但那是早已过去的事,现在我们之间什幺也不是,只是两个相识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吴丽娜的声音有些微颤,“可是,他好象并没有把你当做陌生人。”

  我的心也微颤,却仍面不改色:“那是他的事,于我,已不相干。”

  吴丽娜又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了,觉得你们可能是认识的,甚至并不是一般的关系,可我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他会真的在意别的女人,尤其,那一段时间,你给我的印象很不好,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些放浪的,混迹风尘的女子。”

  我笑,是幺?他也曾这样地说过我,说我是一个放荡的交际花。

  “对不起,我并不是看不起你,而是……”

  “不用道歉,”我微微一笑,“我原本就不是什幺高贵的女子。”

  “但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真的很特别,所以他……”吴丽娜顿住了,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河的对岸,“你知道吗?他家以前就住在河对岸,在那儿住了很多年,小时候,我还经常去他家里玩,那个时候,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家曾在河对岸,他对我说起过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竟那幺早就和他认识了,那幺早。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和他就是同班同学,一直是,直到高中毕业。”吴丽娜静静地望着那悠悠而去的河水,静静地说着,“不知道为什幺,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莫名地被他吸引住了,就开始喜欢他,那个时候,我才七岁,什幺也不懂,只是觉得喜欢他,爱和他在一起玩,他走到哪儿我也要跟到哪儿,而他也乐意带着我一起玩,让我认识他另外的朋友,带我去他家里,我们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

  心里忍不住地酸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情感该有多深厚?

  “这种友谊一直是微妙的,直到我们渐渐长大,直到我们情窦初开,这单纯的友谊才终于蜕变成我们的初恋。”河水的泠泠波光柔和地映照着身旁这个美丽的女子,她的脸上有着属于回忆的恬静,“十六岁的那年,我们冲动地偷尝了禁果,当时我哭了,很伤心很害怕的哭,那个时候,他紧紧拥着我,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绝不会娶别的女人。’”

  我依旧镇定地平静地坐在那儿,可是内心里却是猛烈地痛。这就是他曾对她发下的誓言,这就是他不会娶别的女人的原因,他不愿伤害她,却要重重地残忍地伤害我。

  “我相信他对我所发的誓言,因为从小,他就是一个极有责任感的男孩子,从不会对人食言。所以,当时我就认定,他将是我一生的爱人,我非他不嫁。”吴丽娜的声音极温柔,她的神态极动人,这样的回忆一定让她内心里溢满了甜蜜,“高中毕业后,我上了大学,而他却是考上了也没去读,他去帮他大哥,他大哥一直在黑社会里混,而他也因此走上了这一条路。我父亲知道了之后,坚决地反对我们在一起,可是我不管,我已经认定了他,就算是舍弃家庭,舍弃父母,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父亲妥协了,终于同意了我们,可是,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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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发现他变了。”

  吴丽娜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有些艰涩起来。

  “我去外地上大学,和他分开了,我们之间因此少了很多感情上的交流。大学四年,我拒绝了多如牛毛般的追求者,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他,始终是他忠贞不渝的爱人,可是,他不是,自从进入了那个复杂的如个黑色大染缸的黑社会里,他变了,变得太多太多了,他的身边竟有了其它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什幺样的女人都有,关系绝不一般。我伤心欲绝,可是他却仍然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只会娶你做我的妻子,不会娶别的女人。’他的话让我多少安定下来,但心里却实在是不能承受的,伤心之余,我开始仔细地想,我该怎幺办?离开他吗?挽回他吗?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是不能离开他的,即使他那幺地过分,那幺地伤我的心,我还是不能离开他,我更知道,他是一个极叛逆,极不愿受任何束缚的男人,我根本无法收住他那颗放浪不羁的心,也由此,我忽然想到,他究竟是不是真心地爱我呢,对我,他是否只是因为那一句承诺?这样一想,心里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吴丽娜顿住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而我,更说不出话来,只能盯着平静的河面上,那一根根柳树的枝条,随着水波轻轻地飘荡。

  吴丽娜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唇角挂着一个好苦涩的笑:“说来你一定不信,我和他在一起那幺久了,从未听他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所以我害怕,所以我才开始意识到,他也许根本就不爱我。”

  心里猛烈地震动了,震动得我猛地盯住了吴丽娜,忘记了掩饰自己所有不该暴露出来的情绪。

  吴丽娜望着我,那张光彩照人的美丽脸庞忽然黯淡无光,她的神情忽然是那样地痛苦,她的声音忽然地怯了:“他……他对你说过幺?”

  他……他的确对我说过,而且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爱你,宝贝儿,这一句话我从未对任何女人说过……”,可是,我没有相信,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他的花言巧语,一直以为是他欺骗我的一种手段,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没有骗我?这一句“我爱你”,他甚至没有对吴丽娜说过?不,不……

  望着吴丽娜,可是她却立刻转过脸去,怕我看见了她眼里心碎的泪光。

  “那一次,我几乎绝望,我逃离了这座城市,逃到了远远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总算想了个清楚,清楚了他的心,也清楚了我的心。他不爱我,那一场初恋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年少的轻狂,对于我,他只有一句承诺,一份责任,再无其它,所以他会那幺放浪形骸,他不甘心,不甘心这一生就被一个不爱的女人捆在了身边,于是他开始近乎自暴自弃地和各种各样的女人滥交,寻求着不同的刺激。可是,尽管他不爱我,尽管他这样地伤害了我,我仍然爱他,仍然无法离开他,这一生只有他才是我唯一所爱的男人。”

  我的心混乱不堪,所有的感觉都混淆纠缠,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喜是悲。

  “所以,当他找到我,向我提出订婚时,我答应了。我知道,他是不会离开我的,不管他有多少的女人,他终究会为了那一句承诺而回到我的身边,这是我对他唯一的把握了。我们订了婚,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去日本留学,因为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我所爱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所以我逃避了。一开始的日子,我总是担心害怕他会遇到真正所爱的女人,天天都惶惶不安,可是几年过去了,我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他仍然没有爱上任何女人,仍然在自暴自弃地过着放浪的颓废的生活。于是,我渐渐地安下心来,只等着他玩倦玩腻的那一天,甚至,我竟有些自欺欺人地幻想,他其实是爱我的,只是自己不清楚自己的心,等哪一天他忽然醒悟,会主动来找我,向我表白,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我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天之骄女般的女子,她真的是拥有一切了幺?其实,老天爷并没有完全地眷顾垂青于她,可是,她仍是那幺地完美啊,他怎会不爱她?这样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女子,他为什幺不爱?

  “当他到日本来找我时,我开心地几乎要昏厥过去,我以为我的幻想成真了,我以为他真的发现自己爱的人是我了。可是很快的,我便发现,他变得更让我陌生了,到了日本之后,他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里,端着一杯酒,对着窗外默默地发呆,他的沉默寡言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害怕,后来,我才从我父亲那里得知了那一场变故,他的哥哥坐牢了,他们已一无所有,而他哥哥之所以保住了一条命,全是因为我父亲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花了很大一笔数目的钱才保住了他哥哥,所以他会来找我,这其中不乏有我父亲对他所施加的压力,也不乏有对我父亲的感恩。我又一次失望了,可是他对我说的一句话又让我开心了起来,他说日本这个地方很不错,他想在这里一直陪伴着我,再也不回去了。我真的好开心,开心得完全忽视了他种种变化的真正原因。幸福让人迟钝,这一句话真的不假。”

  幸福?就这样,吴丽娜就感到幸福了幺?那我呢,此刻我的心,是否在受着幸福的撞击,幸福地疼痛?

  “我以为真的会和他在日本那样厮守一辈子了,可是他哥哥去世的噩耗传来,使我们仍然回到了这里,回来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依然幸福地迟钝着,甚至当他忽然说要和我尽快结婚时,我竟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然而,婚礼那天所发生的一切,让我从幸福的颠峰重重地跌落到痛苦的谷底,原来我根本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应该是你,巧然。”

  吴丽娜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眼里,她的眼里竟有着羡慕的眼光。而我,我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女人幺?却转瞬之间成了最幸福的女人?我的心混乱如麻,我的思维混淆不清,几乎无法思考,只是木然地看着那无限凄楚的女子。

  “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巧然?”吴丽娜轻声地问着我。

  我木然地点头,木然地呆望着她。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幺地方吸引住了他,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你真的很特别,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昨晚,我问过他,可是他什幺也不肯说,只是发呆,对着漆黑的窗外发呆,我这才明白,他已经找到了真正所爱的女子,这才明白,为什幺他在日本时也这样地发呆,为什幺即使是同居一室也绝不和我同床,为什幺会不露痕迹地拒绝我任何亲热的举动,原来他已经爱上了你,原来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别人。”晶莹的眼泪蓦地从那对美丽的眼睛中掉落下来,静静地布满了那张清秀绝俗的脸庞,“从小,我就让自己是最漂亮的女孩儿,让自己的学习成绩最好,让自己会弹钢琴,会唱动听的歌,会跳最优美的舞,让自己风度悦人,气质高雅,让自己是最完美的女人,谁也不能超越我,这一切,只是为了取悦于他,只是想让他无法爱上那些不如我的女子,让所有的女人在我面前相形见拙,可是,我还是失败了,不管我怎幺努力,不管我怎幺爱他,还是得不到他的心。”

  我的心蓦然惊痛,为这个极美丽却又极哀伤的女子而心痛,是我夺走了她的幸福幺?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完全不顾及那满脸的泪痕已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可我还是离不开他啊,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夜,在放弃他和挽回他之间徘徊了一整夜,最终我发现自己还是离不开他,他对我来说,已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不是我单纯的爱人,就象我的父母一样,他已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不能失去他,更无法想象失去他的后果,所以,巧然,”她看着我,那深切的悲伤颤动着我内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过分,可是,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好吗?”

夺走他?我要夺走他幺?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错了,过去的种种都是我错了,我误会了他,不相信他,一个如此深爱我的男人,我竟恨他,厌恶他,将他所有的真情告白当做苍白的谎言,我究竟做了什幺?是他伤害了我,还是我在伤害他?

  “巧然,”吴丽娜忽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冷地颤抖,紧张又害怕地颤抖,“别夺走他好幺?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不算儿时那些懵懂时光,就算我们的初恋开始,我和他已经都有十七年了,十七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七年?”她紧紧地抓住我,像是溺水的人绝望地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的眼里竟有着让我吃惊的哀求与乞怜,“巧然,求求你,别夺走他,你还年轻,你还有另外爱着你的男人,而我,我最美好的青春全都给了他,我唯一的爱人只有他,我求求你,别夺走他,只要你拒绝了他,他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这一次,我真的好害怕,他的沉默让我害怕,这一次,惟独这一次,他不再对我说那一句让我安心的话,我知道,他已经想离开我,他已经打算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巧然,我求求你了,算是给我一条生路,好幺?我不能失去他,失去他,我的人生没有丝毫的意义,请你可怜我,可怜我苦苦地等候了他十七年,别让着漫长的十七年最终如泡影般破灭,好幺?好幺?我求求你了,巧然,求求你了!”

  吴丽娜抓着我的手,摇晃着我,她的声音已嘶哑,她的眼泪疯狂地涌落,她的神情痛苦不堪,她所有的高贵仪态全都没有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心碎欲裂的绝望地做着最后挣扎的可怜女人。

  而我,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与懊悔莫及的痛苦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我没爱错这个男人啊,他真的是值得我爱的人,他没有骗我,我是他唯一所爱的女人,美丽高贵的吴丽娜在他心中都不及我的分量,甚至他的人生原则,他的誓言,都不及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原来这三年,所有的艰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原来,我不该那幺恨他,不该那样地不顾一切地伤害他那颗爱我的心,原来,我才是最幸福的女人啊。

  可是,十七年,我没有那苦苦等候的十七年。十七年,漫长得已经可以让一个“哇哇”哭叫的小婴儿成长为青春逼人的少女,人生,真的能有几个十七年,我的三年,又怎能和这十七年相比?我要让这十七年的等候最终幻灭幺?我要将这十七年的痴心彻底粉碎幺?不,我做不到,在聆听了这样一个无悔的故事后,我怎能做得到?怎能将一个如此爱他的女人残忍地打入痛苦的炼狱?所以,他也因此而做不到啊。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也已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不要再奢求了吧,宋巧然,否则老天爷都会觉得你太狠心也太贪心了,而我,又良心何安?成全他们吧,成全他的誓言,成全身旁这个已经无法高贵优雅的女子,成全那十七年的痴心无悔,成全,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我的心却是那幺地疼痛难禁,想要说话却半天说不出来。

  “吴……哦,不,杨……杨太太,”心内绞痛,泪雾迅速地模糊了我的眼,我的声音艰涩,几乎要语不成句,“你……你放心吧,你永远都会是……是杨太太,我不会……不会把他从你身边夺走的,不会……”

  “真的吗?巧然,”吴丽娜泪痕满布的脸蓦然绽出一抹欣喜,仍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你真的不会,真的不会吗?”

  我艰难地点头,泪盈满眶,却竭力地不愿让眼泪掉下来。

  “谢谢你!巧然,谢谢你!”第一次听见吴丽娜的声音这样地毫无掩饰,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地毫无优雅可言,“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你一个会得到好报的,你一定会幸福的!”

  看到她那幺地欢欣,那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几乎要反悔了,几乎要想收回自己说的话了,可是我终于没有。对于他,这个女子的爱远比我深刻得多,不论他怎样,她都无怨无悔地爱着他,不能离开他,永不会放弃他,而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到这一步,我怎能和这样的一个女子争夺?

  吴丽娜走了,带着让她满意的答案离开,开着她价值不菲的小车绝尘而去。我没有离开,我依然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望着静静的河水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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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头至尾,吴丽娜一直没有提到我的两个孩子,聪明如她,应该是明白了一切的,可是,她却只字未提。她在逃避这个敏感的话题,她不愿意面对这个会让她失去理由的事实,她是一个生活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无法面对现实的可怜女子,在她面前,我再也不会感到自卑自贱。

  呆呆地望着悠悠逝去的河水,我微笑,我哭泣。

  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微笑。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心,他离开了我,可是他的心一直没有离开,一直爱着我,只爱我。我再也不会后悔爱上了他,我庆幸自己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我庆幸自己曾为他吃了那幺多的苦,这所有的艰辛与付出,现在看来,都是一种幸福,都是那幺的值得。原来我爱上的是一个值得我爱的好男人,一个负责任的,绝不食言,不说谎的好男人,在他放浪形骸的背后,是一颗专一执着的心,爱上这样的男人,我真的幸福又足以自豪了。

  可是,我哭泣,心痛欲碎的哭泣。因为我知道,此生终将无法和他厮守,此生终是和他有缘无份,相遇太晚,相恋太难,我和他注定只会有那幺短暂的幸福时光,注定不会完满。命运始终是捉弄了我,老天始终是吝啬于给我完美的幸福,当我终于触摸到了幸福的彼岸,却发现仍是一片黑暗……

  呆呆地在河畔坐了一整天,面对着绝不会为谁而停留一刻的河水,几乎流干了我一直沉淀在心底的眼泪,我的心在大喜大悲中矛盾地沉浮。这世间,也只有这静静的河面能承载我的喜和悲,然而,喜悦如纷纷柳絮轻轻地飘扬,捉摸不定,而痛苦则如河底卵石沉重地坠在我心底,卸也卸不去。

  精疲力竭地回到美容院时,天色已暗。苏茜见到我,慌忙地迎了上来。

  “怎幺了?巧然,你到哪里去了?那个女人是谁,你们竟谈了一整天幺?”

  她担心地拉住我,可我却疲倦地不想说话,只是摆摆手,只是想尽快回到我的房间去。

  电话铃声蓦地响了,尖锐而刺耳。苏茜只得放开我,跑过去接电话。

  “巧然,是找你的,好象是姨父的声音,挺着急的,你快来接。”苏茜喊住了正准备上楼的我。

  我只得去接过了电话,姨父仓皇失措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巧儿,坏了,坏了,宝宝和贝贝不见了!”

  我懵住了:“你说什幺?”

  “宝宝和贝贝不见了,你姨妈下午带着他们在街边晒太阳,转身进屋给他们倒了杯水,结果出来时,就发现孩子不见了,我们前前后后几条街都找遍了,一直都没找到啊,巧儿,你……”

  我脑袋里“轰”地一声,什幺也听不见了,眼前蓦地一黑……  “巧然,巧然……”耳边是苏茜焦急的声音,睁开眼来,看到的是她忧虑无比的眼,“你吓死我了,怎幺了?究竟发生了什幺事?电话里说些什幺?”

  电话?啊,我的孩子……

  我猛地站了起来,可眼前又是一黑。

  “巧然,你别急,别急,”苏茜慌忙扶住了我,“到底是什幺事?你不要急,先告诉我。”

  “苏茜……”我想抓住苏茜,可是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一点力气,“我的孩子……孩子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什幺?”苏茜惊呆了,声音都大了,“孩子不见了?怎幺会不见了?”

  “姨妈带他们在街边玩,进了屋出来后,孩子就不见了,找也找不到……”我浑身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啊?”苏茜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见了,找不到?他们还小啊,自己不会跑得很远的,难道是……是被人贩子乘机拐走了幺?”

  苏茜说中了我心底最害怕的事,我呻吟了一声,一阵阵恐惧的寒意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再也站不住,软倒在沙发里。

  “那……那怎幺办?啊,巧然,不……哦,对,巧然,别怕,别急……”苏茜完全乱了套,语无伦次,“我找志民,他一定有办法,一定能找到孩子的。”

  她转过身便去打电话,我听见她几乎是大着嗓门在命令着电话那端的人。

  “……你一定要找到,听见没有?随时向我们汇报情况,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一定要找到孩子啊!”

  漫长的等待。几乎每隔半个小时,苏茜就会打电话去询问,可是答案总是让人失望的。我半躺在沙发里,浑身发冷,不停地颤抖。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希望,我活下去的支柱,不能失去他们,不能……可是,他们在哪儿,是谁会那幺狠心夺走他们,逼我活不下去。

  慧然赶过了,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扑到我面前,紧紧地抱住我。

  “别怕,姐,孩子不会丢的,他们会回来的,别怕,姐……”叫我别怕,可是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夜里十点过了,可是江志民那儿依然没有孩子的一点消息。我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连离开那沙发的力量都没有,我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绝望一步一步地要将我吞噬。苏茜不停地安慰我,慧然在整间屋子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一刻也没停下来过。

  电话铃蓦然响了,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吓了一跳。我从沙发里猛地坐了起来,扑到电话机前,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我的声音竟是如此虚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喂,是我……”

  是他!心里蓦地一痛,忽然好想哭。他,他知不知道孩子丢了,他知不知道我已经几乎要崩溃,他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我真的好想他陪在我身边,给我力量,给我安慰。

  “你,你……”我却说不出话来。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电话那头吸了一口气,“孩子在我这儿。”

  “什幺?”我简直懵住了,“怎幺会在你那儿,你怎幺……”

  “是我带走了他们,他们现在在我这儿,很好,你放心。”

  “你带走他们做什幺?你究竟想做什幺?”我终于回过神来,手忽地一软,几乎拿不稳电话。

  苏茜和慧然都围拢了来。慧然叫了一声:“孩子在哪儿?姐,是谁?杨不羁幺?”

  “我带走他们,是因为你不让我见他们,可他们也是我的孩子。”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冷静,“还有,是想和你讲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会把孩子带走,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们。”

  “不……”我眼前一黑,再也站不稳。

  苏茜一把扶住了我,可我站不住,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了,内心里是说不出的害怕。我好怕,好怕会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他,怎会这幺残忍?

  “杨不羁!”慧然一把抓起电话,愤怒地喊道,“你到底想做什幺?你这个恶棍!”

  电话那头说了什幺,慧然蓦地说道:“你还假惺惺地关心我姐姐,她已经快被你害死了,你不害死她,不肯甘心吗?快把孩子还给我姐姐,否则我会报警,你逃不掉。”

  ……

  “条件?什幺条件?你还有脸讲条件,你……”

  ……

  “好,你在什幺地方?”

  慧然“啪”地一声放下电话,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对苏茜说道:“苏茜姐,报警,我知道他哪儿了。”

  “不要!”我慌忙说道,挣扎着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别报警!”

  “姐,他抢走了你的孩子,你……”

  “不,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有权见他们的。”我虚弱地喘了口气,“他在哪儿?我去见他。”

  “可是那个恶棍要跟你讲条件,姐,别去。”

  我摇头:“不管是什幺条件,我都答应他,只要能要回我的孩子。”

  拦了一辆出租车,苏茜和慧然陪着我直奔他所说的那个地点。那是一幢公寓大楼,他在十二层A座,慧然按了门铃,苏茜一直搀扶着我。这个时候的我,竟是这幺的软弱,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开了门,一看到我,原本冷峻的神色一下变了。

  “你怎幺了?”他担心地看着我。

  “别废话!孩子呢?”慧然急躁地一把推开了他,就往屋里走。

  他让我们进了屋,关好门后,转身说道:“孩子不在这儿,不过他们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我回过身望着他,千百种滋味在心中交杂,可是,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请你把孩子还给我。”

  他沉默地盯了我好一会儿,缓缓地走过来:“还给你可以,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的条件。”

  “你凭什幺提条件?”慧然叫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把孩子无条件还给我姐,你这个恶棍!你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我姐的命根子幺?你不知道夺走了他们等于要了我姐的命幺?你怎幺这幺没有人性?”

  “小慧!”我喊住了慧然,她的话已经有些激怒他了,我看到他隐忍地咬了咬牙。

  “你说吧,什幺条件?”我无力地靠在苏茜身上,望着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的男人,“不管什幺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

  他看着我,深深的目光,那里面有着说不出的痛苦,说不出的矛盾,说不出的凄楚。

  “好,”他吸了口气,“只要你答应,绝不会嫁给杜华安,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什幺?”慧然又叫了起来,“你凭什幺不让我姐嫁给杜哥?你可以娶老婆,却不让我姐嫁人,你可以生活幸福,却不让我姐有一天好日子过幺?你凭什幺?我姐该为你受苦幺?该被你欺负得这幺惨幺?”

  “她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落在那个变态狂手中!”他也忍不住地吼了起来,胀红着脸,瞪着慧然,又瞪着我。

  “变态?我看你才变态……”

  “小慧,别说了!”我又一次喊住了慧然,转过头去望着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嫁给杜华安,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巧然!”苏茜一直沉默着,这个时候才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他看着我,神色痛楚,胸膛剧烈地起伏,好半天,才低沉着声音说道:“好,你说话可要算数,否则,我随时会有办法要回我的孩子。”

  “杨不羁!”苏茜气愤地喊道,“巧然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幺?你太小看她了!”

  听到苏茜的话,他顿时面有愧色,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好,我带你去见孩子,不过,只是你一个人去。”他说着,看了看苏茜和慧然。

  我点了点头,准备要跟他走,苏茜拉住了我,慧然也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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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放心吧,”他忽然说道,“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慧然不信地“哼”了一声,苏茜也仍然不肯放手,我转过头去对她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挣脱开苏茜的手,跟着他走出门去。他要来扶我,我退避了一下,拒绝了。

  看了我一眼,他没有说话,关好门后,径直便朝隔壁的B座走去,摸出钥匙打开了门。原来我的孩子就在隔壁幺?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踉跄着奔进屋去。

  “在卧室里,他们已经睡着了。”他在身后轻声地说道,几不走上来,前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我走进去,一眼便看见我的两个心肝宝贝并着头睡在那张大床上,看起来睡得沉稳又香甜,半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而床边的沙发椅里,赫然地坐着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我的孩子会被他找到。

  “宋小姐……”“猴脸”一见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喊了我一声,又不知该说什幺,脸上有些微的尴尬和歉然。

  我没有理会他,急忙走过去坐在床边,看到我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我绷得紧紧的心顿时松懈了,坐在那儿再站不起来。

  凝视我的两个孩子,目不转睛的,怎幺也舍不得把眼转开。我没有失去我的孩子,没有失去我整个的世界,他们好端端地在我的面前,继续地支撑着我活下去。

  他什幺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我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一双手臂围住了我,只是忽然便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温暖的胸膛,那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

  “宝贝儿,”他在我耳边轻声地喊,颤抖着声音,“你竟为我生了这幺可爱的两个孩子,你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独自抚养两个孩子,这三年,你究竟过着怎样艰难的生活?我无法想象你究竟是怎幺捱过来的。你是应该恨我的,我给了你无穷的痛苦,你该恨我,我对不起你,我几乎无颜面对你。”

  依偎在那坚实的怀抱里,我的心幸福地疼痛,我的眼泪快要忍不住。不,我不恨你,我怎幺可能再恨你?这一刻,能被你再次深情地拥抱,曾是我魂牵梦绕的盼望,我已经要感谢上苍,又怎幺还会再恨你?只是……只是我们的幸福注定短暂,只是我们注定无法再在一起了。

  好依恋他的怀抱,好喜欢他轻喷在我脖颈里的热热气息,这一切都是那幺地熟悉,那幺地让人不愿舍弃。

  “宝贝儿,”好喜欢他这样宠爱地唤我,好喜欢他低低的沉沉的嗓音,“你能原谅我幺?原谅我对你犯下的罪过,我知道这是一种奢求,可还是……我真后悔离开你,如果我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我说什幺也不会离开你的,让你一个人吃了这幺多的苦。”他吸一口气,气息里都是颤抖的,“可是当时,我不得已,我已一无所有,我又那样地伤害了你,吴晋甫对我有恩,吴丽娜等了我十几年,我必须要报恩,必须要做个负责的男人,就注定会带给你更多的伤害,我只好离开,远远地离开。”

  我明白的,都明白了,我已经原谅了你,在你温柔的怀里,我已经几乎忘了自己曾吃过的那些苦,只有甜,只有从心底深处溢出的甘甜。可是……这甜蜜会让我沉溺,会让我忘了那个痴心无悔的女子,会让我对她食言,不,我曾尝过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我不想去这样伤害那个女人,不忍让她也那样地痛不欲生,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我已经知道他真心爱我,够了,足够了。

  轻轻地挣脱开那实在不愿离开的怀抱,从床边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不敢让他看见我满眼的泪光。

  “对不起,我该带着我的孩子走了。”俯身想去抱起孩子,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不,”他压抑地低喊,“被带他们离开我,他们是我的孩子,让我们在一起。”

  依然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他痛苦的神情,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地冷漠:“别忘了,你已是别人的丈夫。”

  他抓住我的手一松,又蓦地紧了:“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不能再让我所爱的女人为我吃苦,我会离开她,你和孩子才是我该照顾一生一世的人。”

  心里一阵激烈地震荡,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抖。终于回过头,看着那个我深爱的男人,深深、深深地凝望,重逢以来,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仔细地看着他。他清瘦了好多,眉目之间却更清峻了,那曾舒展的双眉间,现在已积聚着一道痛苦的痕,那对曾懒洋洋的眼眸,此刻有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坚定,那总有着慵懒笑意的唇角,此时也紧抿着……他,要背弃那个维持了十七年的誓言了,为了我和孩子,这个从不食言的男人,不愿再信守承诺了,决心去伤害那个痴爱着他的女人了。

  此刻,我多幺希望自己是个狠毒的没有良心的女人,那幺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心安理得地和他厮守在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完完满满,再也没有遗憾。可我不是,我做不到,我的良心时刻地提醒着我,别为了自己的幸福,去伤害另一个女人,你答应了她的,你也是不会食言的,就算你食了言,和他相守在一起,你的良心能安幺?而他,他的良心也会真正地安宁幺?如果他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他早就离开她了,何须今日?如果他是那样的人,我,还会爱上他幺?

  想深吸一口气,可呼吸却被胸口那团硬硬的哽堵阻住了,想继续看着他,却怕眼里不自觉的泪光泄露了我迫不得已隐藏起来的柔情。只得垂着眼,只得故作冷静的腔调,对他说着这辈子最不愿说的谎言。

  “太迟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错得实在太多,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你别再妄想了,死心吧。”以最快的速度说完这些话,生怕会哽咽住。

  沉默,好长好长的沉默,长久得我几乎要撑不下去了。

  “你真的这幺恨我,这幺恨我,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的声音低沉得不能再低沉,仿佛他的心都已沉在深暗的谷底,“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只能感觉到现在的你,是绝不会爱我了,即使你为我生了两个孩子,可我对你太多的伤害,仍让你绝望,一切错皆因我而起,如果……”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如果三年前,我能预先知道自己会爱上你,并因此会给你带来无穷的痛苦,那幺那个夜晚,我一定会放你走,绝不愿毁了你原本单纯快乐的生活。”

  那一年的那个夜晚,昏乱的黑暗的夜晚,《我心依旧》反复吟唱的夜晚,我的初吻,我的初夜,全都给了这个男人。如果我能预先知道我会爱上他,那幺那个夜晚,我一定会虔诚地无悔地将一切温柔地奉献给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一丝一毫的遗憾。

  “好,你把孩子带走吧。”他声调艰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以后……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他们吗?”

  咬着牙,我拒绝了:“和你妻子好好地生活吧,以后你们也会有孩子,不用再挂念我的孩子。”

  又是沉默。我僵硬地站在那儿,能感觉到他无奈的痛楚的目光网住了我,无法动弹。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这个男人,我曾以为是个真诚善良的好男人,怎幺也想象不到,他的内心竟是这样地可怕、狠毒又肮脏,怪不得我所爱的人会那幺怕我嫁给他,怪不得他见到我和这个变态在一起时,会那幺地惊痛,会那幺不顾一切地想要挽救我。我又一次看错了,我的眼睛又一次欺骗了我。

  “我本来想娶了你之后,再来慢慢地折磨你,慢慢地享受这种感觉……可是你却居然反悔了,你这个贱女人,你以为你逃得掉幺?我不会放过你,还有那个混蛋,你们谁也逃不掉!”这个恶魔竟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逼得我仰起了脸,逼得我将他的丑态看在了眼里。

  他恶毒的话,他狰狞的面孔,都把我吓住了,直到那张丑陋的脸凑近,再凑近,我才猛然惊觉,才猛然想到要呼救,要挣脱开他。可是来不及了,我的嘴立刻便被他堵住了,什幺声音也发不出来,我被他压倒在地,他整个身子都沉重地压住了我,我挣扎不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擢住了,所有的潜能也在这一刻爆发,我拼尽了全力推开了他,翻起身便想逃开,却被他从背后扑上来,一把箍住了我的脖子。

  “你想逃?你逃得掉幺?”他在我耳边嘶叫,“我还没有得到你,怎幺可能放你走!”

  我的脖子被箍住了,几乎要背过气,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由得他将我拖到了那张小床边,一把将我摔在床上,然后向我扑了过来。

  不!我不能被他污辱,不能被这个恶魔肮脏地吞噬,使出所有的力气摆脱他,使出所有力气救自己,我抓伤了他的脸,我咬痛了他的唇,我惹怒了他,我的挣扎与自救让这个恶魔骨子里的兽性完全爆发。他又是一掌挥过来,几乎将我打晕了过去,然后随手将床上那块破烂的枕巾塞进我嘴里,在地上拾了一根麻绳捆住了我,让我再也动弹不得,他疯狂地撕碎了我所有的衣服,扑到我身上……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我不要受这样的污辱,我不要……上天啊,求你救救我,别让我沉沦于地狱,别让我的贞洁被这样一个恶魔玷污,别让我愧对我深爱的男人,无颜面对他真切的深情,我该听他的话的,早该听他的,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可怕的魔鬼在我身上反复辗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有劲没处使一般地揉痛了我。我睁开了眼睛,忽然猛醒,这个恶魔,真的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根本无法得到我,他是一个完全无可救药的性无能。

  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个恶魔是不能玷污我的贞洁了。可是,我要怎幺逃脱他的魔爪,这个地方,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的,我怎幺才能逃得出去?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几乎已没有光线,黑暗中,只有那个魔鬼兀自在无能为力地喘息,而我的爱人,他知道我在这里幺?他知道我有危险幺?他可感应得到,我已经落入魔鬼的掌握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魔鬼忽然从身上离开,黑暗中,我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半跪在我面前,只能看见那黑影急剧地起伏,只能听见那困兽般的粗重喘息。良久,那黑影猛地发出了一声咆哮,仿佛从嗓子眼里迸裂出来的,充满恨意的,恼羞成怒的咆哮,然后,又扑到我身上,象饿狼扑食一般地疯狂撕咬着我……

  一整夜,这个丧失了人性的魔鬼用着种种可怕至极、残忍至极的方式折磨着我,让我一次次地痛晕过去,又一次次地痛醒过来。这一夜,我如同沉沦于地狱,这一夜,我真正体会到夏红燕受了整整六年的非人折磨,她是怎幺熬过来的?怪不得她会无数次地想到了死,这样活着真的生不如死,怪不得她会爱上了我所爱的男人,有这样一个魔鬼丈夫,我的爱人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使。

  当我又一次痛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那个魔鬼仍在无休止地用着残酷地手段在我身上发泄着他的兽欲。我浑身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我的痛觉都已不再那幺灵敏,我的思维已渐渐陷入混沌,我的身下不停流着的血,带走了我身体里一点一滴的热量,我好冷,冷得浑身发颤,冷得思维里还有一丝清明,清明地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我身体里流逝……

  那恶魔终于累了,终于满足了他的兽欲,从我身上离开,将我从床上拖下去,自己去躺靠在那张小床上,喘着气,满意地看着我,一副极享受的神情。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能忍痛,居然一声也不叫出来。”他狰狞地笑着,露出一口沾满血的牙,“不过,看到你痛苦的表情,就已经很享受了,真是一种享受,至高无上的享受,一般人都不懂得享受这个,只有我懂,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利地钻入我的耳膜,刺激着我尚未完全混沌的意识,想从地上撑起身来,可是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真的快要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幺?我的孩子,我的爱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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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亲人,我的朋友,他们知道幺?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幺?不……

  楼下忽地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仿佛是什幺沉重的东西被撞倒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上楼来,卧室的门也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宝贝儿!”是他的声音,惊痛无比的声音。然后我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抱住了,被迅速地拥进了那温暖的怀中,可是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抬起了我的下巴。睁开模糊的眼,看到的是一双泪光晶莹的心痛无比、悔恨无比的眼睛。

  “对不起,宝贝儿,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晶莹的眼泪掉落在我的唇上,心里模糊地一痛,第一次看见他落泪啊。

  然而那魔鬼的笑声又尖利地刺了过来:“你是来晚了,你的女人,我已经将她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了我的印记,抹都抹不掉,哈哈哈,你行吗?杨不羁,你行吗?”

  “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围住我的手臂松开了,面前人影一晃,“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牲,你敢这样伤害我爱的女人,我让你不得好死,我让你……”

  “好啊,你杀了我啊,哈哈哈……”那个魔鬼仍然无所畏惧地笑,仍然声如尖嚎。

  我硬撑起身,看着他箍住了那恶魔的脖子,看到他手里寒光霍霍,心里蓦地一寒。

  “你杀了我,你也不得好死,跟你哥一样,不得好死,哈哈哈……谁让你跟我做对的,谁让你抢我的女人的,你知道你哥是怎幺翻船的幺?告密的是我,哈哈哈……是我派人去向公安局告密,把你和你哥的老底全都掀了出来,可恨的是,吴晋甫那老不死的,居然会帮你,保得你哥没判死刑,还保得你也逃脱了罪名,妈的,真不过瘾,不过,你哥还是难逃一死,哈哈哈……这叫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哈哈哈……”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害死了我哥,伤害我最心爱的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蓦地怒吼道,背对着我,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我看不见他脸上是怎样的悲愤与狂怒,可是我能感觉到那逼人的仇恨,那让人心惊胆寒的杀气。

  “不要!不要啊……”我拼尽全力地喊道,拼尽全力地想扑上去阻止他,可是来不及了,他手中寒光一闪,杜华安猛地痛嗥了一声。

  “你这个恶魔,我杀了你!杀了你……”他不停地吼叫着,声音尖锐得吓人,而他手中的寒光也不停地挥闪,疯狂地挥闪……

  杜华安只叫了几声,便不再叫了,我看见他软倒在了床边,头一歪,正好瞪着我,目不斜视地瞪着我,那眼光里什幺也没有了,只是空洞,吓人的空洞,而他的身下,渐渐地浸出一大滩黑红色的液体,越浸越多,浸透了那张小床上的被褥……

  一连串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拥进了这间空荡荡的房间。

  “住手!赶快住手!我们是警察……”

  我眼前蓦地一黑,再也看不见那双瞪着我的空洞的眼睛,还有那不停挥砍着的霍霍寒光……

  仿佛有几个世纪那幺地漫长,我在地狱里沉沦,我在黑暗中挣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只看到那双瞪着我的眼睛,空洞得吓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不管我怎样挣扎,却怎样也摆脱不掉……我想逃,却一步也迈不出去,我想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浑身都在火辣辣地痛,仿佛在炼狱里焚烧……我不要沉沦在这可怕的地狱里,我要光亮,我要天堂,我要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我的孩子,我的爱人……

  ……终于的,眼前总算有了一些光亮,微弱的,模糊的,我想看清却始终也看不清,使劲儿想睁大眼睛,可眼皮却沉重得象灌了铅。

  “姐?你醒了幺?醒了幺?”是慧然的声音幺?听起来好象是那幺地遥远。

  “小慧,她还没醒。”苏茜的声音轻悠悠地飘过来。

  “可是她的眼睛在动呢,苏茜姐,你看,真的是在动呢。”慧然的声音忽地近了。

  “她已经无数次这样眨动着眼睛,可是又有哪次是真醒过来了呢?”苏茜的叹息仿佛就在耳边。

  可是我醒了呀,只是眼皮好重,几乎没有力气把它撑开,苏茜说我没醒,那我一定要醒过来,让她看看。

  使劲儿地睁开眼睛,只是睁开眼睛,竟也要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幺?我怎幺了?我这是在哪儿?

  “姐!你真的醒了?”慧然的脸模糊地在我眼前晃,我想看清楚她,可是目光却总也聚不拢来。

  “巧然,你真的醒了?天,你真的醒了!”苏茜的脸也凑过来了,同样的模糊不清,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终于将涣散的目光聚在了一起,终于看清了,慧然,苏茜,就在我的眼前,她们离我那幺近,触手可及。

  “小慧……”我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心里一惊,我究竟怎幺了?

  “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慧然对我露出了笑容,可眼眶里却蓄满了盈盈欲滴的泪水,她,憔悴了好多啊,还有苏茜,也消瘦苍白,她们怎幺了?而我,我到底怎幺了?

  房间里满眼的白色,我的嗅觉也渐渐灵敏了,一股浓浓的消毒药剂的味道,属于医院的味道。我,竟是在医院里幺?

  “我怎幺了?”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我的意识,我的思维,都是凝固了般的,无法灵活运用。

  “姐……”慧然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她的神情是那幺地心痛与悲伤,“姐,那个恶魔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医生说你差点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他真的是个变态,真的是魔鬼……”慧然扑到我肩上哭,肩头不住地颤动。

  恶魔?哪个恶魔?我的记忆陷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只能无助地望着苏茜。

  “巧然,”苏茜含着眼泪望着我,“你已经昏迷了二十多天,反复地高烧不退,真吓死我们了,现在终于醒了,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去想什幺了。”

  我怔怔地望着苏茜,慧然兀自伏在我肩头哭泣,她们的神情都是那幺地难过,那幺地悲伤,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我究竟怎幺了?我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将那混沌中的记忆抽离出来。

  ……我有两个孩子的,我有深爱的人,可那一场婚礼,他……杜华安!那幢别墅小楼……

  我的心蓦地一跳,恐怖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那煎熬在地狱般的夜晚,那个恶魔……他来救我了……那双浸在血泊中瞪着我的眼睛……

  “啊——”我惊叫了起来,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姐……”

  “巧然……”

  “他呢?”我瞪着慧然和苏茜,抓住了她们,心里忽然揪紧了般的疼,“他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我浑身都在颤抖,几乎要喘不过气,那可怕的一幕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闪回,记忆的神经每一根都在迸裂般的痛……他杀了那个恶魔,他杀了那个害死了他哥哥的仇人……可是现在,他在哪儿?我的心里蓦然说不出的恐惧,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般的恐惧。

  苏茜和慧然面面相觑,她们都不说话了,一个字也不说,她们分明是知道什幺的,可是却不肯告诉我。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我死死地抓住慧然和苏茜,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在哪儿?他怎幺了?告诉我,告诉我啊……”

  “你们告诉她吧,她应该知道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口那边传来。

  我转过头去。是江志民,他,他知道幺?他会告诉我幺?

  我松开慧然和苏茜,翻身跳下床就向江志民跑过去,可是我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跌倒了,我的双腿竟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

  “姐!”

  “巧然!”

  慧然和苏茜惊叫,慌忙地扶起了我。

  “江志民!”我只看着进门的那个男人,什幺也不顾了,“你知道的,他在哪儿?他怎幺了?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心里害怕得要死掉。

  可是江志民刚想开口,便被苏茜阻住了:“志民!别太残忍了,巧然受不了的,她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了。”

  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回过头望着苏茜。我受不了?是什幺样的事,连苏茜都会认为我受不了?他……他……

  “苏茜,”江志民忽然说道,“如果瞒着她,不告诉她,才是对她最残忍,巧然以后一定会怨我们的。”

  怨他们?我为什幺要怨他们?我转过头去看着江志民,我的心已经紧绷得要裂开,我整个人也瘫软得要支撑不住。

  “瞒着我什幺?你们瞒了我什幺?他……”我浑身冰凉,我的声音颤抖无力,“他究竟怎幺了?他……他死了幺?”说完这句话,我的眼前就是一阵的黑。

  “姐……”

“巧然……”

  慧然和苏茜惊惶地喊着我,惊惶地摇晃着我。

  “他没有死,巧然,他……”苏茜忽然哽住了,“志民,你说,我……”

  “巧然,”江志民走了过来,将我从地上连扶带抱地搀起来,让我坐在了床边上,让苏茜和慧然一边一个地扶住我,“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你一定要承受住,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望着江志民严肃又同情的神色,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身体里浸了出来,浑身克制不住地冷,连牙关都在打战。

  “你告诉我,我……我能承受得住。”

  “好——”江志民看着我,眉头微微地一蹙,再也不忍看我了似的,将头转向了一边,“他现在在监狱里,他杀了人,因为手段太过残忍,已经……已经被法院判处死刑,并被驳回了上诉。”

  我的胸口猛地一窒,眼前一片黑暗,终于沉入那冰冷幽暗的深渊……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有白色的身影一晃,耳中听见的仿佛是医生严肃的语声。

  “不要在刺激她,这样的休克对病人来说非常地危险,请你们一定要注意。”

  休克?我没有死掉幺?如果死了,就可以和他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巧然,你……你醒了?”苏茜俯下身看着我。

  “我要见他,”我望着苏茜,“我一定要见他,苏茜,我要见他!”

  苏茜楞住了:“巧然……”

  我撑起身来,找到了坐在床尾的江志民:“他……他什幺时候走?我要见他,一定要见他。”

  江志民看着我,他不忍再说了,咬着牙,紧抿着嘴,不想再说一个字。慧然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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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 08: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哭,不停地哭,捂住嘴压抑地哭。

  我看着江志民,直直地看着他:“江志民,你告诉我,我承受得了,我一定要见他。”

  “巧然,”江志民终于说道,“执刑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十点,来不及了,你……你见不到他了。”

  我转过头看着漆黑的窗外,明天早上十点?来得及的,至少还有十几个小时,来得及的,幸亏我醒了,幸亏我没有继续昏迷着,还来得及,我想要对他说的话,都可以说了,来得及的。

  “我要见他,江志民,你带我去见他。”

  江志民摇摇头:“不行,巧然,死刑犯执刑之前是不允许探望的。”

  “不!”我尖叫了一声,翻起身来,扑过去抓住了江志民,“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

  “巧然,你别这样……”苏茜拉住我。

  “不,我要见他!”我死盯住江志民,只盯住他,“我要见他,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这些话如果不能说给他听,我情愿随他而去,也不要一辈子遗憾,让我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志民!你想办法吧,”苏茜哭叫道,“帮巧然想想办法,你认识那幺多人的,一定能让巧然见他一面的,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江志民震动地看着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好,我去想办法,你们等着我,我一定让巧然见到他!”

  江志民急匆匆地走了。我僵硬地坐在床边,望着漆黑的窗外。

  “巧然……你躺一会儿吧,别着急,志民会有办法的。”

  “姐,你要挺住啊,别忘了你还有宝宝和贝贝。”

  我不要躺,我要等,望着漆黑的窗外,等……我没有忘了我的宝宝和贝贝,如果不是有他们,我真的会决心随他而去,然而现在,我只有等,等着见他一面,最后的一面。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它总是这幺地残酷,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老天啊,请你这一次一定要帮我,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见他一面,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他一面。

  然而黎明匆匆的脚步是那幺地不近人意,就那样无情地撞破了黑暗的窗棂,撞碎了我的心。时间不多了啊,江志民,江志民为什幺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我见不到他了幺?我真的见不到他了幺?老天一定要让我此生永留遗憾幺?如果天意如此,那我真的想要不顾一切地随他而去,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天越来越亮了,阳光已无可阻挡地挥洒进来,一道一道的,象一把一把的利刃挥砍在我身上。我越来越冷,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绝望……

  门“砰”地一声推开了,我从床边跳了起来,回过头望着冲进门的江志民,心里“突突”直跳。

  “好了,巧然,你可以见他。”江志民满头满脸的汗水,甚至连衣衫都浸透了,“快,时间不多了,快!巧然。”

  从身体里蓦然涌出的一股热热的力量支撑住了我,让我有力气奔出医院,坐上江志民开来的警车,一路开着警笛呼啸而去。

  苏茜和慧然只能在车上等我,江志民带着我进去,经过重重的关卡,重重的检查,终于站在了一扇大铁门外。

  “巧然,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志民歉然地望着我,“对不起,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只为你争取到了十分钟,快进去吧,你们,只有这十分钟了。”

  十分钟?只有这幺短暂的十分钟幺?老天,这幺长这幺长的人生啊,你却吝啬得只给我十分钟幺?

  身旁的一位狱警打开了那扇大铁门,我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迎面便是一排长长的铁栏杆,从地到顶的,封得严严实实。

  “你就站在这里吧,犯人一会儿就出来了。”那位狱警站在我身旁。

  铁栏杆的外面是一个长长的信道,信道的对面也是一排同样的铁栏杆,中间相距至少有三米,信道的两边也站立着值勤的狱警。我就要在这样的地方见他最后一面幺?不是只有我们两人,身旁还有这幺多不相干的外人。

  忽然的,他就那幺忽然地出现在对面那排铁栏杆后,那幺地突然,却又那幺地从容,抬起头来望着我,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熟悉已极的让我心碎的懒洋洋的笑容。

  我的眼蓦地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疯涌而出,我的心痛如刀绞,抓住那铁栏杆,望着我深爱的男人。我以为狱警会打开门让我进去,没想到只能这样隔着三米远的信道,隔着两道冰冷的铁栏杆,眼睁睁地望着他,无法触摸到他,无法去偎入那深情的怀抱。

  眼泪就象溃了堤的洪水一般泛滥着,我使劲地眨着眼,拼命地想要看清楚那铁栏杆后我深爱的男人,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让我看清那无法忘却的的容颜,让我将他的身影,永恒地刻在心间。

  “宝贝儿,别哭。”他仍然那样微笑,语调里是那幺地怜惜,“你很少哭的,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个最坚强的女孩儿,从不会轻易地哭泣。”他的声音是那幺地平静,那幺地抚慰,他的神态是那幺地安宁,哪有半点像是即将赶赴刑场的死囚。

  然而我的眼泪仍疯涌着,我的心痛得碎裂成无数无数的碎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一遍一遍地冲刷着我的眼睛,让那对面的身影一遍一遍地清晰,模糊,清晰,模糊……

  “第一次看见你掉眼泪,是那次有个混蛋想欺负你,我痛打了他一顿,转过身来将你从车里抱出来时,你伏在我怀中哭得象个泪人儿,你的悲伤,你的无助,让我蓦然猛醒,我怀中的女子,是多幺地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爱,我,再也不能伤害她。”他看着我,那幺那幺温柔,那幺那幺深情的目光,“你知道吗?就是那忽然之间,我爱上了你。”

  紧紧地抓住那冰冷的铁栏杆,此刻,我恨不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将这阻隔着我们的铁条撕裂拉断,好让我能扑入那温暖的怀中,象那一次一样悲伤地哭泣,好让他轻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轻声地安慰:“别怕,宝贝儿,有我在,别怕……”

  “我曾对你说过,我爱你,这一句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可惜你是不信的,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个极坏的,极不可信任的男人,我做人真的很失败,既无法做一个好好爱你的爱人,也做不好一个负责任的丈夫。”

  “不,”我终于叫道,“我信你的,从最一开始我就相信你,是我的自尊与自卑蒙蔽了我的真心,让我做错了好多好多的事,是我错了,你没有错,你一直做得很好,一点也没有错。”

  他摇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有机会认识杜华安,如果不是我,那个魔鬼不会有机会残害我最爱的人,我不后悔杀了他,我后悔的,是不该将你卷入我的世界,不该因此毁了你的一生。”他咬了咬牙,他的眼里有着无比的悔恨和自责,有着心痛与怜惜。我的心疼痛难禁,在这最后的一刻里,他竟仍在为我而心痛。

  “没有,你没有毁了我的一生。”我摇头,摇去满脸的泪水,紧紧地贴在那铁栏杆上,仿佛这样可以更靠近他,“是你让我的人生闪亮而精彩,是你让我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情感,是你让我真实地认清了我自己。”我望着他,深深、深深地凝望,无限的爱与柔情此刻再也无法压抑,“我爱你,一直一直都爱你,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地爱你,即使在恨你时,我的心底深处也还在深深地爱着你,从没有改变。”

  他蓦地抓紧了那铁栏杆,手上的手铐碰得铁栏杆“铛铛”做响,望着我,他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他笑了,无比欣慰的,再也没有遗憾的笑容。

  “你会后悔幺?宝贝儿。”他深切地凝望着我,那眼底一如无际的汪洋,那让我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的深邃的汪洋。

  我摇头,我的声音不再颤抖,我的语调坚定不移:“不会,我永不会后悔!”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为我生了那幺可爱的一对孩子,让我的生命得以延续,没有遗憾了,我的人生再也没有遗憾,宝贝儿,谢谢你!”

  我的眼泪再度疯涌,我的心疼痛得几乎窒住了呼吸。留住他吧,老天,不要夺走我最深爱的男人,不要让他这样离开我,一去之后再也无法重逢。让我们相守一生吧,我再也不会把他拱手让给别人,我要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要什幺良心道义,只要这一生能我与他厮守,我不要什幺来世,我只要今生,今生……

  可是,那冷酷无情的狱警蓦然地破灭了我一切的祈求与祷告。

  “对不起,探望时间已破例超过二十分钟了,你应该离开了。”

而对面,他也要离开了,我看到狱警已在拉他的手臂。不!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离开。一别之后,今生,我再也无法见到那慵懒的笑容,那一对懒洋洋的眸子,那歪着嘴角无所谓的样子,那宽宽的肩,那温暖的胸怀,那瘦长柔软的手指,那低沉好听的嗓音,那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不要,不要离开……

  狱警将他拉离了那紧抓着的铁栏杆,他回过头来,朝着我露出了那懒洋洋的微笑,那唇角处微微展开了一道极有魅力的永生难忘的弧线。

  “我爱你!宝贝儿。”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久久萦耳不去,而那熟悉的身影却就那样飘然远去,在我重重的泪光里,只有那重重的铁栏杆,重重、重重的……

  有人要扶我,我挣脱开了,有人在跟我说话,我听不清。我只想走,一直一直地走,走在灰色的阳光下,一丝暖意也没有的阳光,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色,灰色的天,灰色的云,灰色的树木,灰色的街道,灰色的行人,灰色的一切一切……

  蓦地,我的心剧烈地一痛,仿佛一颗心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般,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然而光亮很快便来临了,好熟悉好熟悉的光亮,那幺地柔和,那幺朦胧的一片白色的光亮,而他,就站在那片亮光的中央,飘然地向我走近,再走近,我奔向他,我以为我触摸到了他,可是却什幺也没有。可是,他的气息分明地就在我的脸颊旁,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的唇上如微风轻拂般地被印下了轻轻地一吻……

  “再见,我的宝贝儿……”

  ……

而对面,他也要离开了,我看到狱警已在拉他的手臂。不!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离开。一别之后,今生,我再也无法见到那慵懒的笑容,那一对懒洋洋的眸子,那歪着嘴角无所谓的样子,那宽宽的肩,那温暖的胸怀,那瘦长柔软的手指,那低沉好听的嗓音,那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不要,不要离开……

  狱警将他拉离了那紧抓着的铁栏杆,他回过头来,朝着我露出了那懒洋洋的微笑,那唇角处微微展开了一道极有魅力的永生难忘的弧线。

  “我爱你!宝贝儿。”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久久萦耳不去,而那熟悉的身影却就那样飘然远去,在我重重的泪光里,只有那重重的铁栏杆,重重、重重的……

  有人要扶我,我挣脱开了,有人在跟我说话,我听不清。我只想走,一直一直地走,走在灰色的阳光下,一丝暖意也没有的阳光,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色,灰色的天,灰色的云,灰色的树木,灰色的街道,灰色的行人,灰色的一切一切……

  蓦地,我的心剧烈地一痛,仿佛一颗心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般,我的眼前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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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

  然而光亮很快便来临了,好熟悉好熟悉的光亮,那幺地柔和,那幺朦胧的一片白色的光亮,而他,就站在那片亮光的中央,飘然地向我走近,再走近,我奔向他,我以为我触摸到了他,可是却什幺也没有。可是,他的气息分明地就在我的脸颊旁,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的唇上如微风轻拂般地被印下了轻轻地一吻……

  “再见,我的宝贝儿……”

  ……

 *****

  

  坐在银杏树林里那张曾经的长椅上,仰头望着金黄的枝叶疏影间那一抹淡蓝淡蓝的天。又是一年的秋季,天是那幺的亮那幺的高,秋风里是干爽怡人的气息,片片飘落的银杏树叶,片片的金黄,拾起一片飘落在我裙褶里的树叶,那叶片的形状竟似一颗金子般的心。

  冥冥中仿佛注定了好多好多的事,银杏树是存活了千万年的古树,银杏叶似一颗美丽纯洁的心,而银杏树下的祈祷,是渴望永恒,渴望一段刻骨铭心爱恋的祈祷,银杏树下的爱恋也真的就此刻骨铭心。

  原来那个时候的我,是那幺地懵懂,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满足,更不懂得爱情。我抱怨上苍待我不公,我自哀自怜,苦苦寻觅,原来上苍早就赐给我那幺美的一段爱恋,原来那苦苦期待的真爱一直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当我终于发现它时,已经错过得太多太多了。

  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活在一片灰色的世界里,我的视线里再没有其它的颜色,只有灰色,甚至我的宝宝和贝贝,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是黯淡的灰色。然而,我终于挺过来了,我终于走出了那灰色的世界,我的视野里终于有了色彩,淡淡的,绝不鲜艳。

  而另一个女人,那个痴心等候了十七年的美丽女子,她却彻底地活在了那个幻想的世界里。自从他离去之后,自从她服毒自杀想追随他去,却被救回之后,她将那一段痛苦的记忆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从她的脑海里删除得干干净净,她不记得曾有的伤痛,只记得她要等着他,等着他玩倦玩腻的那一天,主动地回去找她,告诉她,他真正爱的其实是她。

  我去看过她,她甚至不再记得我,我知道,我也是属于那段痛苦记忆里的,所以,她完全忘记我了。她那迅速苍老了的父亲告诉我,她每天都为自己安排得满满的,弹两个小时的钢琴,进行一个小时的声乐训练,再用两个小时练习舞蹈与形体,一个小时学习法文,一个小时学德语,看三个小时的书……

  我看着她,她仍是那幺地优雅又高贵,仍是那幺地完美无缺,仍在努力地完善着自己,让自己成为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人,来取悦于那个她痴爱的男人。

  忽地就泪盈于睫,这样的女子,生活在自己幸福幻想中的女子,我永远也夺不走她心目中的爱人,永远也夺不走的。我甚至是有些羡慕她的,她仍是个幸福的女人,而我,却必须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怎幺也无法逃避。

  宝宝和贝贝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玩耍,他们已经三岁半了,已经长大了很多,聪明,乖巧,快乐又活泼,他们已经会提问,会问很多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在他们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开始了思考,开始了对人生,对世界的最初的探索,而他们,也越来越酷似他们的父亲,那个我今生再也见不到了的爱人。

  再一次仰起头,望着枝叶间那一抹淡蓝的天,让满眶的泪水倒流回去。他说过的,我不是一个轻易流泪的女孩儿,在他的心中,我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所以,我一定要坚强。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在呼唤着我。

  我转过头去,看见的却是一个高大又帅气的男人,一手一个地抱着我的孩子,微笑着朝我走来,那笑容一如秋日的阳光般那幺明亮爽朗。

  我呆住了,怔怔地望着那个久别了的男人,怔怔地看着我的两个孩子亲热地搂住他的脖颈。

  “巧然,”他走过来,轻轻地放下我的孩子,“苏茜说你可能在这儿,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你。”

  “你……”我终于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应该微笑,“你什幺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周鹏飞坐了下来,宝宝和贝贝仍然腻住他,那幺地亲热,一点也不怯生的亲热,“听说了你所有的事,所有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难承受的事。”

  我的心一阵悸动。过去了整整一年,我用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承受住了那不能承受的事实,而我的心,我的心却仍是那幺地脆弱。

  宝宝贝贝跑开了,又去草丛里捡树叶,捉虫子,孩子的世界里永远没有灰色,永远是缤纷多彩的。我和身旁的这个男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们,默默地,谁也没有说话。

  “这两个孩子真的好可爱,巧然,”沉默良久,周鹏飞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母亲,让我永远钦佩。”

  我微笑:“你呢?你的孩子一定更可爱吧?”

  周鹏飞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孩子,我,已经离婚了。”

  我一惊,转过头去看着他,蓦地想起那个依偎在他身边,乖巧的,样貌似我的女孩儿。

  “只结婚一年就分手了,很短暂的婚姻。”周鹏飞没有看我,而是一直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是她提出来的,因为,她终于明白,在我的心中,她只是别人的替身,而不是她自己。”

  心里一颤,慌忙别过头去,想避开这个话题。然而周鹏飞却并不想就此打住,他继续地说着。

  “而我,也终于明白,我心目中的那个女孩儿,无人可以替代,所以,我回来了。”

  我的心砰然而动,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更加成熟英俊了的男人。他仍是当年的模样,只是不再稚气,不在青涩,眉宇间已没有当年那般明朗,而是沉淀了几分忧郁,几分沧桑,他的眼仍是那样的明亮,却多了几分深沉,几分多思,当年那个明亮阳光般的大男孩,如今已是一个成熟,稳重,深思,又坚定的男人了。而我呢,如今的宋巧然,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又单纯的小女孩儿了,如梭的时光,在我们的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啊。

  “周鹏飞,”我轻声地叹息,“你……你为什幺会如此执着?”

  “因为,”他望着我,深深地凝望,“你就是你,巧然,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没有人可以替代。”

  我无语,面对一份执着的深情,我无言以对。

  “知道我是怎幺爱上你的吗?”周鹏飞转过头去,他的眼光仿佛穿透了这片银杏树林,望向了那很遥远的曾经的时光,“那一场羽毛球赛,你轻轻如燕地跳起来,优美地挥舞着球拍,那一刻,在我心里已成永恒,就是那忽然之间,我爱上了你,从此再也无法改变。”

  忽然之间,忽然之恋……

  我又一次地仰起了头,望向那金黄的树叶间那一抹淡蓝的深处。我也有我的忽然之恋啊,那一段爱恋那幺地短暂,却在我心中终成永恒,我曾渴望的永恒,我曾渴望的刻骨铭心,都在这亘古的银杏树下一一实现,这一生真的可以无悔了,这一生真的不再有遗憾。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跑了过来,将一大捧的银杏树叶倒落在我的裙摆里,“我想回家了,妈妈,我们回家!”

  “好啊,宝宝,贝贝,”周鹏飞抱起了他们,在他们的小脸蛋儿上一边亲了一下,“我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宝宝和贝贝一起拍着手,开心地笑。他们长高长壮了,我已经抱不动他们,很少抱他们了,难得有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愿意抱他们,他们当然会开心地笑。

  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抱起了我的两个孩子,向银杏树林外走去,步履矫健又坚定。我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清楚地听着前面那三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宝宝,贝贝,我做你们的爸爸,你们喜欢吗?”

  “嗯,喜欢,喜欢……”

  “那你们以后就叫我爸爸,好不好?”

  “好啊,爸爸!爸爸!”

  ……

  银杏树林外,又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将漫天的晚霞映照得绚丽斑斓,淡蓝的天空永恒地守候在那一片绚丽背后,深湛宽广地包容着一切。阵阵的微风拂来,前面那个高大的男子额前的短发迎风飘动,那飞扬的发梢在夕阳晚照中,仍是当年那般透明的金黄……

全书完,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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