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丰富是俄罗斯的本色
苏联时代商品匮乏是出了名的,今天回过头去看,当时什么都买不到简直有些奇怪。今天的俄罗斯是典型的资源型国家,这一点甚至比苏联时期更突出。苏联时期大量生产自己的
汽车,“伏尔加”、“拉达”等牌子连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如今苏联的消费工业被打得七零八落,“伏尔加”、“拉达”已在莫斯科、圣彼得堡街头很难见到。在莫斯科的大商店里,卖的都是西方名牌,俄罗斯消费工业退化由此可见一斑。
俄罗斯的重工业也不及苏联全盛时期,苏联重工业和
军事工业的战略使命是与美国全面竞争,它的工艺虽然粗糙,但自成一体,功能全面,总量也在那里摆着。今天的俄罗斯不再具有全面与美抗衡的雄心,重工业有所萎缩也是必然的。
但俄罗斯的能源工业却不断繁荣,达到历史巅峰。俄罗斯2010年石油出口收入达到1290亿美元,天然气出口收入达到435亿美元,大大超过苏联时代。苏联解体前的上世纪80年代后期,石油一桶只卖十几美元。
俄罗斯的国家福利,基本依靠卖能源及其他资源。俄罗斯联邦政府的预算,包括对民众的福利预算,依据是本财政年度的
国际油价。比如,2010年度的国家预算,是以油价80美元为标准制定的。换句话说,国际油价越高,俄罗斯政府和老百姓的日子就越好过,西方一直有一种说法,苏联就是上世纪80年代的超低油价搞垮的。西方分析人士宣称,如果再来一个超低油价周期,那么当前的俄罗斯也将垮掉。
然而这种预期被认为是少数西方人的一厢情愿,当前世界的主流分析认为,超低油价的时代不可能再回来了。
俄罗斯的其他资源也丰富得令全世界羡慕。莫斯科、圣彼得堡,都像是在森林和湿地中抠出来的城市。有人开玩笑说,不能说是莫斯科人在房子之间种了很多树,而应当说他们在树林中间“种了”一些房子。在圣彼得堡附近,我们看到用大圆木垒起来当墙的木房子,那是俄罗斯人的传统木屋,今天建到城边搞
旅游。
即使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周围,中国人也会立刻产生俄罗斯地广人稀的印象,莫要说辽阔的西伯利亚了。在乌拉尔山以东12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生活着3000多万人,和中国黑龙江省的人口差不多,而那里不仅覆盖着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还蕴藏了俄罗斯的绝大部分石油、天然气资源。
俄罗斯政府一直强调调整经济结构,加强制造业在俄罗斯经济中的分量,改变出口资源进口消费品的“不合理结构”,但这种调整基本上见不到什么效果,分析人士认为,因为这种调整缺少现实的动力。俄罗斯的能源收入占到国家财政收入一半,GDP的1/4。有学者断言,当一项收入超过GDP1/4时,它对这个国家经济的主导作用就是不可改变的。
“万事不求人”带来的强硬
有人说“俄罗斯是可以不进口任何东西就能生存的大国”,这使它可以“万事不求人”,而万事不求人又造成它的外交强硬,因此俄罗斯从来就没有真正对外开放过,也因此从来就没有真正穷过,也没有真正现代化过。
地大物博本身就是俄罗斯的力量,这种力量帮俄罗斯在历史上击败了拿破仑,也击败了希特勒,它还帮助俄罗斯基本治愈了苏联解体这一巨大的内伤。
苏联的最后几年和解体后的最初几年,莫斯科在外交上很软弱,祈求西方援助。西方曾有幅漫画,戈尔巴乔夫的帽子里装着几枚炸弹,试图换取西方的同情和援助。那时俄罗斯严控外汇流出国家,进出俄罗斯的外汇都需严格登记。而转眼之间,俄罗斯成了外汇储备大国,又开始向世界“翘鼻子”了。向外卖资源,它价比三家,态度强硬,比如与中石油合作,合同已经签了,价格确定了,但俄方公司又找合同的“漏洞”,强行要求加“特殊运费”。在对东欧卖天然气方面,因为价格原因,或者政治原因,俄罗斯都敢突然断气,冻东欧国家几天。
在政治上,俄罗斯也一点不含糊。它教训格鲁吉亚,打了就打了,西方爱说什么说什么。普京批评美国,经常使用令西方吃惊的措辞。它的军力大大下降,但把旧航母、旧战略轰炸机修葺一新,不断出入西方国家的“敏感区”。在北极问题上,俄的姿态很突出。跟英国、美国打“
间谍战”,它都不含糊。俄罗斯尤其把日本当成一个软柿子,不断捏来捏去。俄领导人登南千岛群岛,战略轰炸机围着日本绕圈,都像是有意做出来的。
在俄罗斯经商的波司登俄罗斯公司总经理郑之伟说,外国公司通常追求“超国民待遇”,但在俄罗斯,外来公司追求的是“国民待遇”,只要不受歧视就谢天谢地。我们也注意到,在俄罗斯人容易干的餐饮领域,美国的连锁店在俄城市里似乎都耍不开。麦当劳在莫斯科还能看到几家,其他连锁店少多了。在圣彼得堡,我们试图找一家星巴克,转来转去也没看见一家。在莫斯科住了十几年、嫁给了俄罗斯人的我们的翻译王女士,甚至不知道“星巴克”这个名字。而俄罗斯自己的连锁咖啡店,却遍布莫斯科和圣彼得堡。
俄罗斯的经济基础好,但同西方接轨比较难。比如它的铁轨宽度同西欧和中国都不一样。它的武器系统跟欧美相比也完全是另一套“尺寸”。这些都助长了俄罗斯与西方格格不入。
俄罗斯会成为“大一号的加拿大”吗?
资源型国家未必都是穷国,比如加拿大、澳大利亚都属资源型国家,但经济及文化很发达,有人认为,俄罗斯如果发展顺利,或许有机会成为“大号的”加拿大和澳大利亚。
但这只是一种推测,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是欧洲移民建立的国家,而俄罗斯文化“土生土长”,它不断影响周边,反过来也受周边各种影响。这个国家虽然建立了民选制度,但它对西方民主的接受并不彻底,集权主义至今在俄罗斯有广泛影响。各种因素在这个国家竞争。
塔斯社是俄罗斯官方的通讯社,它现在叫伊塔尔—塔斯社,其中伊塔尔是俄罗斯通讯社的意思,塔斯社是老名字,意思是苏联通讯社。之所以还要挂上塔斯社的名,是因为伊塔尔没人知道。俄罗斯的《共青团真理报》也没改名,因为这个名字全世界都知道,今天的俄罗斯很难再创出这样的世界名牌。
塔斯社如今小多了,高峰时有5000多名工作人员,现在只有2000多人。在俄罗斯科学院著名的远东研究所,副所长罗西亚尼宁等人也向我们表达了对研究所规模缩小的不满。我们看到,该研究所的大楼有一半出租给了公司。
这些似乎在说,俄罗斯的传媒以及对中国的研究都在萎缩,但得出这样的结论又不准确。因为俄罗斯这些年又出了一个民营的国际文传电讯社,在
新闻圈内的影响和塔斯社差不多。研究中国的学术机构和大学都比过去多很多,懂中文的人也大量增加。这些因素将俄罗斯“复杂化”了,我们很难对它下一个简单结论。
俄罗斯不时冒出大国情结,想获得苏联那样的影响,但有时又挺看重眼前利益,像是对“小日子”充满兴趣。它有了政党竞争和一人一票,但权威的彻底分散化在这个国家并没有发生,普京和梅德韦杰夫的合作、特别是普京获得的权威,在地道的西方政治条件下几乎不可能。
俄罗斯显然已经挣脱了思考国家道路的意识形态角度,“主义”的探讨在这个国家没有市场,普京的权威,军事工业受重视,强硬外交,选举中统一俄罗斯党一党独大,这些都似乎围绕着它是一个地广人稀却又民族复杂的大国,保持统一和守护资源都有一定难度展开的,民主政治同俄罗斯的文化传统,以及它的现实需求很复杂地搅在一起,某种妥协是必然的。
波司登俄罗斯公司的郑之伟总经理在俄罗斯拼了很多年,他说,俄罗斯是很难用通常逻辑预测的。10年前他们公司开始在俄罗斯搞正规贸易,他们当时分析,俄罗斯在申请加入WTO,这肯定会强制它完善自己的关税体系和银行对贸易的信用担保等,他们当时估计完成这项工作大概需要5年左右。但10年过去了,俄关税系统还是一团糟,在俄做正规贸易很难赚钱。
然而这不意味着俄罗斯完全不可预测。4年前普京离开克里姆林宫时,很多分析认为他很可能4年后重新回来。不久前普京宣布参加俄罗斯总统2012年的选举,这意味着未来十几年,普京路线将继续主导俄罗斯。
那么普京路线是否会得到历史的肯定,围绕它形成俄罗斯相对稳定的国家发展道路呢?这个问题将是未来国际政治中最有吸引力的悬念之一。▲